安佳淳的婚礼定在了9月28日。
九月份正是西雅图的秋季,既不冷也不热,温度正正好,再加上这几天西雅图均是阳光灿烂的好天气,也的确是结婚的好日子。
好日子是好日子,可将那张结婚请柬翻来覆去看了许多遍的田多美始终对那个新郎彼得耿耿于怀——这个彼得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啊,虽然早已明白安佳淳与朴宰范在一起的可能性近乎于零,但她却也没想到安佳淳会这般快地走出这段近二十年的盛大暗恋,转而与他人欢天喜地地走入婚姻的殿堂,这实在太难想象了些,毕竟她曾经是那般喜欢朴宰范,喜欢到最后甚至放弃了自己的理想。
可再不可置信,待安佳淳一向如亲妹妹,有时甚至是亲闺女的田多美也早早定好了26日飞西雅图的机票——三张,她、宋景文以及田正国。
三人一起的原因自不是田多美想要的结果,若不是安佳淳寄来的请柬上除了她还写了宋景文的名字,还生怕她会不带田正国一起特意给了田正国也寄了一张请柬,之后仍觉不够地几番电话轰炸,千叮咛万嘱咐地让她一定要捎带上宋景文与田正国一起,她是绝不会带上这两个在她看来实在累赘的人儿——
所以说在这世界上让她最无可奈何的便只有安佳淳、田母以及田正国三人了,无论什么事最终的结果大半皆是她妥协接受。
想至此田多美不觉轻叹了一口气。
圆形的窗外正是一片被云雾缭绕着的青白色,身旁的田正国戴着眼罩早已睡得东倒西歪。
田多美看着他微微张开的嘴终是忍不住抿嘴一笑,心下一时更是柔软得不可思议。她伸手将他垂落至腰腹上的毯子重新掖至脖颈之处,即便动作已经放得无比轻柔可到底还是让睡眠尚浅的田正国似要醒了一般不适地动了动。
如同小时候的无数次那样,田多美微侧着身子右手轻轻落在了他的胸脯之上,一下一下让田正国找回了安定,只吧唧吧唧了嘴便又歪头沉入了深沉的梦乡——
好梦,我的宝贝。
…………
因着宋景文在韩国还有些事情需要亲自处理,一时脱不开身,所以无法与田多美以及田正国搭乘同一趟航班,只得稍迟一些才能来与他们回合。
知道他们会搭乘这趟航班到西雅图,即便田多美再三拒绝,但最终还是拗不过安佳淳坚持想要来接他们的意愿,所以一出出机口便看到那个硕大的“欢迎田多美与田正国来到西雅图”横幅的田多美几乎第一时间便拉着自家儿子的手跟上了前面人潮的脚步,假装那横幅上的“田多美”与“田正国”并不是他们,妄图就此躲避掉这难堪丢脸的状况。
不过刚睡醒,精神还未彻底回笼的田正国被自家oma扯得一踉跄,下意识地便抬头环顾了一圈周围,却不想这一看正好与翘首引领的安佳淳对上了视线,于是乎下一秒一声嘹亮的“果果饱,这这这!”响彻了整个机场。
这一下田正国倒是彻底精神了,也明白了自家oma突如其来的加快脚步以及躲避的动作究竟所为何。
晚上七点的西雅图机场人不算多也不算少,但安佳淳这一声嘹亮的呼唤却是把方圆二十米之内的所有人的视线皆吸引到了田正国与田多美还有她自己的身上,也不乏丝丝点点善意的笑声。
纵然已出道的田正国已逐渐习惯了众人的瞩目,可是这样的情况下,他到底还是颇觉尴尬地红了耳朵,下意识地便往田多美的身后躲了一躲。
察觉到田正国的窘迫,田多美不觉握紧了他的手,也不再试图装作不识安佳淳了,破罐破摔地便往安佳淳的方向走去。
分明是造成这窘迫局面的始作俑者,但安佳淳却半点没有此的自觉,兀自无忧无虑地笑着,灿烂如七月的骄阳。也就是这时候,田多美才注意到安佳淳身后站着的高个男孩儿——十八九岁上下,一头金色的卷发乱糟糟地向各个方向翘着,不显邋遢倒别有一种凌乱的美感——这是个长得很漂亮的男孩儿,尤其那一双湛蓝色的眼眸,似阳光照进幽深的海,澄澄泛着莹光;点点雀斑像是芝麻撒在汉堡上一般缀在了他的鼻尖上,反为他平添了几分俏皮与可爱。
田多美只以为面前这个大男孩是安佳淳认识的弟弟,不巧被她抓来当了劳力,可不过走近的几分钟,却教她看出了他对她的格外在乎与小心翼翼,特别是他仔细护着她肚子的模样直让田多美觉得诡异无比,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逐渐浮上了她的心头……
“可等到你们了,哎呀,我们果果饱都长得这么大啦~”
如同以往见面的无数次一般,安佳淳抬手掐了掐田正国尚有一些婴儿肥的脸蛋,这格外熟悉的动作倒是将田正国心底的生疏之感驱了大半,突破了长久的空白,让他忆起小时候她领着他嬉戏玩闹的场景。
“呐,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我的未婚夫,彼得,虽然这家伙看起来只有十八九岁的样子,但是确实是三十岁的老男人了,我真的没有诱拐未成年人结婚来着……”
这无可奈何的语气显然是因为彼得太过少年气的脸受了许多憋屈了。
…………
几番你来我往的寒暄之后,几人总算是上了彼得格外粗犷的吉普车,伴着安佳淳喋喋不休的说话声往他们的家去。
“不过果果带了能做花童的小衣服来了吗?不过没带也没关系,我在准备婚纱的时候也备好了花童的衣服……”
“花童?!”
安佳淳的话还未说完,田多美与田正国便一同默契地开了口打断了她的未尽之言。
“你是说让果果当花童?!”
安佳淳眨了眨眼,“怎么了吗?我难道没有和你提过吗?!我的天,瞧瞧我都忙糊涂了!”说至此,她不觉有些懊恼地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却不想被一旁眼疾手快的彼得攥住了手,“冷静一点宝贝,这没什么,别责怪自己。”
这冷不防地就往人嘴里塞狗粮的……“虽然不想打扰你们,但是彼得,现在已经绿灯了……”
“oh!真是抱歉!”
经田多美这一提醒,彼得这才念念不舍地放开了安佳淳的手,重新启动了车子。
“你确定要果果做花童?”难不成一直以来她对花童的定义都有所误解?!花童不是应该是八九岁左右的小朋友吗?果果都这般大了当伴郎都比花童合适一些。
“对呀,你要看看我找的另一个小花童吗?是我朋友的妹妹,长得可好看了,叫艾琳娜!”
说着也不看田多美与田正国是怎样的反应,安佳淳自顾自地翻出了手机,调出了那叫做“艾琳娜”的女孩儿的照片,侧过身子把手往前一举,便把手机凑至了田多美的眼前。
铂金色的发,灰蓝色的眸,倒真是个仙女一般的女孩儿。
“怎么样?和果果一起在我后头撒花瓣什么的,哇,此生无憾了!”
此生……无憾吗……
田多美抽了抽嘴角,转而拍了拍自家宝贝儿子的肩,避开了他乞求的眼神,看向扒拉着座椅布林布林眨着眼睛望着她的安佳淳道:“黑色的西装应该可以吧,果果这几年拔高了许多,只怕你准备的不太合适。”
“可以可以!只要你同意了什么都可以!”
那边达成了心愿的安佳淳自是喜不胜收,可这边被自己的亲妈给卖了的田正国却是一脸的控诉,“oma!”
这一声满载抗拒之意的“oma”一出口,被唤的当事人田多美还未作反应,安佳淳便先摆出了一副十分受伤的可怜模样,“我的果果宝贝儿是不愿意吗?唉,还记得以前的小果果每次来都甜甜地叫我‘安安姐姐’,还说最喜欢我了,要走的时候都会扒着我的腿大哭一顿说舍不得我……”
“知道了知道了,怒那结婚的那一天我会乖乖地在后头给你扔花瓣的……”
被迫妥协的田正国鼓起腮帮子,满脸的嫌弃与不情愿,看起来活像一只气鼓鼓的小兔子。
“内~那就拜托小果果啦~”
“!别叫我小果果了!”
“好的,小果果。”
“……我不当花童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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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树木,鲜花,金色,绿色,白色。
“哇,我们的儿子可真帅气啊~”
田多美替他理了理歪斜的领带这才望向宋景文所视的方向,只见五米开外着一身黑西装的田正国同一个身着淡紫色衣裙的少女正听着婚礼策划在嘱咐些什么,一张可爱的包子脸上俱是认真的神色。
“你说那小姑娘叫什么名字来着?与咱们儿子倒是相配得紧。”
听至此田多美不觉睨了他一眼,理了衣裙,也不理他便在写了她的名字的座位上坐了下来,“你别是自己瞧上了那个小姑娘了吧,可别拿儿子做幌子了。”
宋景文愣了一会儿这才反应过来田多美说的为何,一时既为她吃醋了而感到欣喜,又为她吃这般奇怪的醋而觉得哭笑不得,“这可真是天大的冤枉,你难道还不知道我心里只有你一个吗?”
真是肉麻得紧。
田多美强压下唇边的笑意,垂眸望了望腕上的手表,却又站了起来,“我去休息室看看佳淳,果果英语不太好,又有些认生,你去陪陪他,别让他一个人待着,我一会儿就过来。”
见宋景文乖乖点了点头,田多美也就放心拎着裙摆往休息室的方向走去,直至她的身影再看不到了,宋景文这才收回了视线,转而往自家儿子的方向走去——嗯,他家儿子英语不太好,他得赶紧去做他和那个小姑娘的翻译呀,哎呀哎呀,瞧瞧他可真是一个贴心的父亲啊~
只是待宋景文走近了之后,发现……他家儿子同那个小姑娘聊得还挺开心的?!而且用的……还是韩语?!
可真是……玄幻了……
顿时失去了存在意义的宋景文惆怅地停下了脚步,而后在寻了一个离两个小人儿不近也不远,正正好能听见两人交谈内容的位子坐了下来——只是出于一个慈父对儿子的关心罢了【微笑脸】。
另一边的新娘休息室。
田多美一推开门便见里头一阵兵荒马乱,乱糟糟的一片。
穿着白纱的新娘叉着腰那个不行这个不要的,惹得一旁的造型团队紧皱眉头,愁得不行。
再看不下去的田多美让不知该如何是好的造型师带着团队先出去,自己则几步走至了撑着脸一脸不开心的安佳淳的身边,快速地巡了一圈,择了一对珍珠耳坠替她带上后见正合适这才开口道:“今天可是大喜的日子,又有什么大不了的让你这样愁眉苦脸的。”
安佳淳抚了抚耳垂上摇曳着的珍珠,见格外的和谐后这才稍稍松开了眉头,转而倚靠在田多美的小腹之上,轻叹了一口气:“我有一些些紧张,外头的人多吗?”
田多美摇了摇头,此番他们在西雅图的婚礼,她与彼得不过只请了父母与最最要紧的朋友,所以左右不过二十人左右,并不算太多人。
“都是看着你成长的亲人和朋友,大家都期盼着你能一生幸福喜悦,你又有什么好紧张的,可别让坏情绪影响了宝宝。”
提到宝宝,安佳淳的情绪这才堪堪变好了些许,只见她怜爱地摸了摸尚还平坦的小腹,还未褪去稚嫩的脸上不觉带出了些许身为人母的慈爱,看得田多美一时也有些恍然——
那个曾经恨不能将那场暗恋持续一辈子的执拗姑娘如今竟然要同他人走进了结婚的殿堂,还成为了一个母亲,甚至于她自己都还是一个还未彻底长大的孩子……
“那……他来了吗?”
她口中的“他”所指为谁一目了然。
既是最最要紧的朋友,那么占据了她整个青春的朴宰范又怎能缺席。
“我方才进来的那会儿是没来的,现在婚礼快开始了,应该是来了吧。”
即便成不了眷侣,但朴宰范那样重情义的人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缺席的,至少在今天这样重要的日子。
“我知道了,婚礼马上就要开始了,你先去吧,我现在没事了。”
…………
没有走不出的过去,只要你敢于迈出第一步。
洁白的纱裙长长拖在碧绿地草地上,白色的玫瑰花瓣纷纷扬扬落在安佳淳的发上,肩上,裙摆上,美不胜收。
朴宰范便是在这时候才在姗姗来迟地落了座。
飞机延迟了些许,好在是赶到了,否则那般记仇的安佳淳指不定该如何骂他,记上他一辈子。
婚礼已进行到安父将安佳淳的手交至等待已久的彼得的手上,朴宰范望着那个高大帅气的男孩儿——他似乎比照片上要更好看些许,也难怪安佳淳会中意他了,毕竟从小她就只喜欢好颜色的事物。
比起最后见到她时她的样子,她更丰腴了些,也更漂亮了些,又变回了那个人见人爱的小太阳,耀眼得不可思议。
高大的男孩儿吻上女孩儿的额头,朴宰范看着,心下竟是一片酸涩,似有什么东西就此碎开了,千片万片,拼凑不出原来的样子。
田多美微一回头便看到显得惶惶然的朴宰范,不过停留了一瞬,她便收回了目光,转而望向了那个穿着白纱,哭得不得自已,引得身旁男孩手忙脚乱的女孩儿。
luckygir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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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突然发现并不是所有的等待都能够善终,我想给自己一个happyending,不想再把自己活成一部惨剧,而恰好,那个时候,彼得出现了,那是一种直觉,我终于能够从过去走出,翻过一面没有朴宰范的新篇章。”
并不是所有等待都能够善终,也不是所有醒悟都来得足够及时,有些事情从开始的一瞬或许就注定是错过。
比如安佳淳与朴宰范,比如朴宰范与安佳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