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国公明睿和安国公姚伯言,这两大国公一向是朝中中立派。自从夏国立国以来,两大国公都只忠于在位的君王,不参与党争。
就连这次,三王相争,安国公远在幽州且不说,明国公待在京城,一直拒绝三派拉拢,坚守中立。
原属秦王或端王一派的被罢黜也就罢了,明国公都被斥责免职,朝中众人措手不及,就连沈观文都瞪大了眼睛。
夏绰看下面人露出惶然神色,心里暗暗得意。往日他仰仗沈观文出主意,但是如今自己可是皇帝了。
夏绰琢磨过,明宗在世时,朝臣们有本上奏,最后决断都出自明宗之手。百官们就算有异议,也不敢不臣服。他身为新君,帝王心术,第一条就得是乾纲独断。
要不是明睿这儿找不到其他错处,他都想杀鸡儆猴,震慑百官。
现在明睿这儿只能小震,夏绰就拿其他人开刀了,首当其冲的自然是成王府。
首先,顾如画身为世子妃,不哭灵枉顾礼法,私自离宫不敬先皇,这是欺君抗旨!命皇城司锁拿顾如画,查抄成王府。
其次,世子夏南教妻无方,不敬尊长,褫夺他世子之位,贬为庶民,立夏北为成王府世子。
最后,安国公姚伯言身为尸位素餐,一事无成,贬为伯爵,免去幽州总督之位。
“圣上!”沈观文都坐不住了,连忙启奏道,“夏北谋害亲父,乃是先帝时查明之事,夏南如今镇守云州……”
明宗时已经定案的事,夏绰为夏北平反,不就落人口实?若是众人由他为夏北平反,联想到明宗之死,不就损了新君威望?
可惜,夏绰压根不听,“这就是夏南的狡猾之处!他狡言欺君,蒙蔽父皇,朕已经查明实情,不会让他再蒙混下去!”
他命赵泰立即去查抄成王府,所有王府众人都锁拿严审。
顾显出列下跪,“圣上,成王府众人已经畏罪潜逃,臣请圣上尽快下旨,画影图形,分发各州府。顾如画欺君罔上,臣教女无方,羞愧难言,请圣上恩准,将顾如画逐出顾家。从今以后,顾如画非我顾氏女。”
顾显这番话,自然是为了表忠心的。
夏绰扫了他一眼,想到被沈氏打死的顾如玥,他嗯了一声,“顾显深明大义,乃是忠君典范。”
“臣愿为圣上鞠躬尽瘁死而后已!”顾显大喜过望,一个响头磕在地上,只恨不得磕出哐哐哐的响声,让夏绰看到他的一片忠心。
夏绰欣慰地笑了,“父皇在世时,曾说怀恩伯乃是当世良将,你子承父业,想来也不差,明睿兵部的差使,就交给你吧。”
“是,臣——臣——谢主隆恩!”顾显激动得说话都哽咽了。
满朝文武就看着这君臣俩一问一答,垂下了头。
沈观文张了张嘴,却是一个字都未说,也跟着其他人低头看着自己脚前方寸之地。
夏绰扫了众臣一眼,又下了一系列口谕,六部重臣,皇亲国戚,几乎都动了个底朝天。
文武百官,昨天死了近三分之一,今日再一调任、罢黜,又少了一部分,一时间,往日早朝时金殿不够站,还有一部分得站到门外去的,现在是都站到殿内,互相之间还能留点空位了。
朝堂上风声鹤唳,整个京城人心惶惶。
待到夏绰让沈观文率领百官跪拜明宗时,百官们的哭声都真切了很多。
赵泰带人赶去成王府,发现整座府邸人去楼空,只留下一个又老又聋的门房,一看就是不中用的。他再率人赶到城外的王府田庄,也是一片空寂。
一个大活人,怎么会凭空消失?
夏绰下令将今日守宫门的御林军和大内侍卫拿了,严加审讯,又将号称见过顾如画的那些美人才人一起审。
皇城司的大牢里,人满为患,站在门口,就能听到凄惨的痛呼和喊冤声。
而皇室宗亲们哭灵回家,发现家中女眷没回来,派人一问,女眷被圣上下令关到皇城司去了,一个个只觉得荒谬到难以置信。
“他这是——这是滥用酷刑!”有人忍不住低声喝骂。
边上人听到了,连忙离得远了些,这要是被皇城司密探听到,报到夏绰那儿,就是自己找死。
顾显出宫的时候,整个人容光焕发。回去路上,在半壁胡同口碰到明国公父子俩,冲明国公拱手,“明兄,明日我得去兵部接任差事,有不熟悉之处,还望明兄不吝指点。”
往日他见到明国公,都想叫亲家的,如今为了跟顾如画这个逆女划清关系,连顾锦这几个也不认了。这么几日都没送消息回来,这些逆子逆女,他只当没有生过。
明睿冲他扯扯嘴唇,上前一把拍在肩上,“怀恩伯有何问题,尽可来问本爵。兵部其他事不重要,唯有练兵一事……”他的手指一用力,顾显痛得“哎呦”一声,人都矮了半边。
“哎呀,看我,年纪大了,手劲都控制不好,回头得跟安国公去讨教一下。”
他说着,歉意地松手,顾显脸色阴沉,却一个字都没多说,转身就赶紧回伯府去了。
“哼!小人得志!”明国公哼了一声,走进家门。
明仲桓心事重重地跟在父亲身后走着,明国公快走到正院门口了,一回头发现他还跟着自己,“你老子认识路,你跟我屁股后头干嘛?”
明仲桓回神,“父亲,您的差事……”
“没了更好!”明国公不屑地往皇宫方向看了一眼,“这当口领着差事……哼!”他低声与明仲桓说道,“我难受什么啊,你信不信?沈观文才想哭呢。可惜啊,现在他哭也来不及了。他和曹云杉,还有得斗呢。”
“父亲也不看好晋王?”明仲桓到底还是叫不出“圣上”二字。
今日这登基仪式,仓促而敷衍,就和小孩子过家家一样,让他生不出对皇帝的敬畏之心。
“弑君杀兄,残暴不仁,偏偏连遮羞布都不肯兜一块。”明国公低声说道,“你那差事,要能停了也停了,就待家里……”
“父亲,我还是想去上衙!”明仲桓想也不想地拒绝。
明国公看了他一眼,哼笑道,“老子怎么养出你这么个小子!你想救人我不拦着,但是,你别把自己搭进去……现在关皇城司那些人,哼,比牛重光他们差远了。”
“父亲,今日有人劝我说良禽择木而栖,她说夏南也是宗室子,她劝我……”
“什么她啊她的,就是顾家那丫头吧?”明国公直接戳破了他的掩饰,“那丫头,倒是勇气可嘉。她逃出宫,你帮忙了?没留下首尾吧?”
他问是这么问,其实相信明仲桓做事够小心,应该不会留下破绽才对。
明仲桓摇头,“我只告诉了她冷宫那段围墙年久失修……”至于到了冷宫后,她怎么逃出去,自己没有再问。
明国公盯着他看了半天,“你觉得夏南如何?”
“比晋王好。”明仲桓脱口而出。
“别管夏南是不是好木头,你都得想着那是有夫之妇!”明国公安慰的拍拍儿子的肩,让人抬了一坛子酒过来,“我去陪你母亲说说话,你拿着酒回去喝吧,不够明儿我再给你一坛。”
这是——让自己借酒消愁?
“消什么愁啊,是给你消相思的。”明国公吐了一句,拍拍衣摆,转身回正院去,懒得再搭理这儿子。
明仲桓看看半人高的酒坛子,这一坛子,喝完他能直接喝死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