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伯言本想从顾如画这儿套话,探听夏南的打算,再考虑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护住妹妹这一家子。没想到反而被顾如画从他这儿套了话。
朝中不少人都猜测圣上有撤藩的打算,可圣上没明说过,这事就不作准。自己一着不慎,竟然被外甥女给绕了出来。
一时间,他又是尴尬又有些生气。
顾如画看姚伯言尴尬微恼的样子,垂头认错,“大舅舅,是画儿错了,您大人有大量,不要跟我一般见识。”
“这些话事关重大,你——”他本想说你不要跟外人说,一想顾如画已经嫁给夏南了,那是她夫婿,可不是什么外人。
“在我心里,外祖母、母亲、舅舅才是家里的长辈。”顾如画正色说道,“大舅舅放心,我不会跟人提起此事。”
“提不提也无所谓。”姚伯言想想为人妻子的身份,摆手道,“圣上若真要撤藩,无论夏世子是什么意思,我只能遵旨而行。而且,若是夏世子在云州稳住局势,圣上对他还是有几分情意的,以前怎么对他,以后还怎么待他。”
这就是说,夏南和夏北相争,要是夏北赢了,朝廷不会承认他为继承人。要是夏南赢了,只要夏南愿意交出兵权,明宗对这个侄儿肯定会荣养的,就像他以前在京中过的日子一样。
明宗这打算是真好,可惜他万事一张嘴,还以为自己真的金口玉言出口能成“真”呢。他忙着修仙问道,夏国这些年百姓流离失所,他还忙着造什么登仙台登天观,国库只怕早就空了。
“谢谢大舅舅,我明白了。”顾如画知道姚伯言这意思,就是自己可以给夏南露点口风,安抚他。“大舅舅,我要是让母亲去定州,只怕她不肯轻易答应,您若是有机会,能不能跟她提一句?”
姚伯言伸着食指虚空点了点她,“你这胆子——你表哥他们都没你敢说。”
顾如画露出讨好的笑,只能脸皮厚点了。
“好,等走的时候我跟你母亲说。”姚伯言到底答应下来,“好了,你去陪你外祖母他们再说说话吧。”
顾如画乖巧地应了,离开了书房。
姚伯言惋惜地叹气,这要是个儿子,顾家也许真能在朝廷上崛起,可惜是个女儿身啊。
顾如画在安国公府又逗留了会儿,才跟着伯府一家人一起告辞,回到成王府。
唐鹤年一听世子妃回来,也顾不上天色已晚,忙着求见。
顾如画知道,他一心忠于夏南,心中着急,见了他,“唐先生,我大舅舅身负皇命,有些话我也不能问。但是,他带了我外祖母和大舅母一起去幽州赴任。”
大舅舅跟自己说的话,她不会提。但是,大舅舅肯带外祖母一起赴任,本身就能说明很多事了。
夏南那样的聪明人,肯定一听这消息就会猜到,顾如画知道唐鹤年焦急,将这事告诉他,先安安他的心。
“世子妃的意思,安国公到任后,没有马上与世子为难的意思?”唐鹤年果然猜到了顾如画的意思。
顾如画点头,又说道,“不过这些只是我的一点猜测。唐先生也该知道,我外祖家历代忠君,我只是他的外甥女,也不好多提。”
“世子妃说的是。”唐鹤年点头赞同,“其实今日之事已经是我僭越了。当初世子还交代过,无论是什么军政要事,要是涉及世子妃娘家人,让我们都不许找世子妃打听。”
“他何时吩咐的?”
“世子妃嫁进王府后,您毕竟是安国公府的外孙女。世子在京中的日子,世子妃应该明白。属下等盼着他能得些助力……”唐鹤年生怕顾如画误会夏南,低声解释。
顾如画没想到夏南还有过这种吩咐,一时心里有些酸胀,也说不清是感动还是什么,有些失神地说了一句“他原来还吩咐过这个啊”。
“眼前是世子在紧要关头,我擅自做主,让您为难了。实在是宫中如今……”
顾如画回神,“宫中又出事了?”
“小德子……世子妃可能不知道他,他十岁进宫,世子一次救了他,他后来得了田昌眼缘,提拔到养心殿侍候。昨日……圣上服下丹药后,不知出了什么事,在边上侍候的人都被打死了。小德子……死得很惨。”
唐鹤年没有详说,顾如画听了,却是后背一阵发寒。唐鹤年说的小德子,她之前选秀时,曾经见过的……夏南曾说明宗服下丹药后会发狂,只怕那些侍候的人,都被他活活打死了!
“可曾厚葬了他?”
“宫中死的人都丢到城外,我命人给他收敛了,只是不能立碑。”唐鹤年说完,起身冲顾如画弯腰长揖,“我违背了世子吩咐,将来再向世子请罪。”
“先生对世子一片忠心,又有何罪?”顾如画抬手虚扶,又郑重说道,“有唐先生这样的人辅佐,是世子之幸。”
“有世子妃这样的贤妻,才是世子之幸。待到北地局势安稳了,世子一定会设法接您回府的。”唐鹤年拿了封信,“这是皇城司的人回京送信时,世子让他们带回来的。”
夏南既然坦荡无私,一切自然要光明正大,让皇城司帮着带家书,倒是人尽其用。
顾如画想着那个温润如玉的男子,打开书信,里面寥寥几句,说了成王中毒失语,王妃重伤且有沉疴旧毒,多亏丁院正跟随到北地,两人才得到救治。夏北作乱,北地军中至少三分之一的将领被夏北和云家收买。
最后一句,也就是“府中诸事繁杂,待云州安定后,盼卿相聚”。
这信显然不是给自己看的,而是要试探明宗的态度吧?
与己无关,顾如画随手将信塞进首饰盒的夹层中,忽然又想到了刚才唐鹤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