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如画的话说完,顾显听了也觉得有理,不由低头沉思。
顾锦想要开口,顾如画瞪了他一眼,让他把嘴闭上。
她的这些话,自然都是胡诌的。在明宗那儿,训斥的时候会想起顾家有两房?
顾铭那些歪诗烂文,都没几首出挑的,谁知道他写了什么鬼?
但是,她将家中所有事拆开来再颠倒了顺序这么一说,顾显又知道这事真有云妃娘娘掺和过,那就算她是胡说八道,顾显也不会怀疑。
她父亲这人,文不成武不就,偏偏觉得自己是天下一等的聪明人。聪明人,就喜欢瞎联想。
“你的意思,圣上对伯府没什么不满?”
“怎么会呢?圣上也训斥您了啊,圣上对伯府没什么不满的,但是对您不满,才会下口谕说您失了本分。依女儿看,圣上的意思,只怕是说您对二房关注过多了。”
顾钧佩服地看了自家二姐一眼。父亲要是信了二姐这些话,顾铭再想承爵,是做梦了。甚至,只怕整个二房都会被父亲舍弃。
二姐曾经说过,父亲抬高二房、亲近二房,是出于对老太太的孝道,也是为了他的颜面。人人都说他命好过继到大房才得了爵位。父亲却是觉得自己的能力足够挣个爵位。
这种矛盾隐晦的心思,要不是二姐跟自己掰开揉碎了说,他是怎么都想不到的。
顾显下意识微微点头,越想越觉得顾如画说得有理。他手下也有两个幕僚,可是他没法给人好前程,招到的幕僚也只是些落魄文人。
听顾如画说得头头是道,他下意识想要问计,可一对上那张脸,对着自己女儿,他做不到不耻下问。
顾如画对顾显的心思,是两世积累推测的,这种心思,也许顾显自己都不明白,就是下意识觉得对大房不喜,也许他自己也以为只是出于孝道尊崇老太太的意思。
这几天里,顾如画已经看明白了,对父亲,她要是妄想以情打动,跟他谈父女情父子情,甚至是母亲与他的夫妻之情,他都不会改变的。
她也没觉得难过,该难过的前世被推下马车后,该哭该骂的都哭过骂过了所以,她现在神清目明,知道该怎么打动自己的父亲。
他看重孝道,更看重他自己的利益。他觉得凭自己的本事也能得爵位,可要他舍弃怀恩伯这个爵位,他是万分不肯的。就冲圣旨一下他就改口叫老太太“婶娘”,就可见一斑。
顾如画不说二房如何过分,只跟顾显分析顾家如今的处境,都是因为圣上对二房不满。顾显信了,那二房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钱氏再有万般手段,除非她能让云妃替她求情,否则她就无计可施了。
看顾显欲言又止地看着自己,顾如画走到一边坐下,小柔马上去找小厮端了茶送进来。
小蛮提了茶壶,替夫人、大公子和四公子都倒了,伯爷那里?她看过了,伯爷的杯子有茶,就可以省省了。
小柔拿手帕垫着杯子试过温度可入口了,才递到自家姑娘手中。
顾显就觉得,顾如画这两个丫鬟,都是蠢货,一点眼色都没有,没看到自己杯里的茶都冷了吗?
顾如画没等顾显发怒,喝了一口茶润润嗓子,才又开口道,“女儿今日带人到胡同口摆摊,说起来是丢了伯府颜面,但是,女儿也是为了伯府着想。父亲觉得我拦住二哥说那些话,是败坏了二哥名声,可是,要是不说那些话,伯府和二房怎么撕掳开?”
“现在,满京城的人都知道,二婶亏待了我们几个,二房侵占了伯府财物。这样一来,云妃娘娘若是还不满意,圣上再惩戒,也只能惩戒二哥,不会牵连到父亲您头上了。”
“父亲兼祧两房,但是二哥如今已经有官职在身,立业了,就该担起家事,不能再躲避在父亲您的羽翼之下了。女儿这么做,也是想求云妃娘娘息怒,让她知道伯府绝不敢得罪娘娘。”
顾显唔了一声,示意顾如画继续说下去。
顾如画又说道,“但是,女儿这么做,御史们弹劾的时候,肯定会弹劾伯府。能世袭五代的怀恩伯府,挪用了姑娘的聘礼,如今竟然还要偷女眷首饰来填补窟窿赔钱。这是丢了朝廷的颜面。圣上若是生气,伯府也会获罪。”
“那你怎么还敢这么做?”顾显看着生气实则询问地说道。
“所以,女儿的意思,父亲您应该赶紧写封折子,在明日早朝之前,就进宫去跪宫门口,向圣上请罪。”
“我请什么……”
“治家不严,顾及孝道忘了大义,本以为家和万事兴,哪里知道因为老太太偏心,造成家中女眷不睦。”顾如画随口说了几条请罪事项,“父亲之所以会有这些罪,归根结底,都是因为您想着叔祖母抚养您长大,您一心想尽孝。”
“圣上训斥后,您幡然醒悟,打算兼顾两头。可是二婶擅作主张,动了母亲的嫁妆。您要痛哭流涕,陈情求得圣上心软,另外您还得告诉圣上,二房府邸已经在修缮,很快他们就可以搬过去,以示您对圣上口谕的重视。”
顾显明白了,顾如画的意思,就是让他将这些错,都推到钱氏身上。
“遇事推卸到女眷身上,有失体面……”
“这怎么是推卸呢?难道这些事,不是二婶做的吗?父亲,往日里家中小事,二婶再大的错事,也没人会跟她计较。这么多年,您看母亲与二婶与叔祖母计较过吗?母亲这次为何会急?因为我们在庄子里时,外祖母府上给她送信了。”
顾如画信口开河,给了顾显一个暗示,自己一个闺阁女子怎么会知道这么多?因为安国公府的人送信的啊。
这个谎,她本来是不敢扯的。现在看姚氏一心惦记着自己几个,她就敢说了。只要母亲不开口揭穿,这事就是真的。
至于送了什么信,谁送的信,她不说,顾显难道好意思问?
外祖父病重前,断亲不认女儿的话都曾说过,顾显要是敢去安国公府门口转悠,估计人家就会泼水赶人。
“父亲,请罪之事得尽快,要是等御史们参奏之后,圣上误会是伯府对他不满,那您就又要受牵连了。”
说完之后,顾如画起身走到姚氏身边,搀扶她的胳膊,“母亲,女儿送您回院子去。”剩下的事,她相信父亲会知道怎么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