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求你们,还有人在等我……
唐澜澜回到家里,一路上连气带愤,整个人都快失去了理智。
她甚至在想,江知行是故意的。
一定是!
他知道她已经屈服了,所以故意说这种话,来报复他这么久以来在她这里遭受的种种冷遇。
他觉得自己受了委屈,所以必须得从她身上讨回点儿什么来,方才觉得平衡。
唐澜澜想到这些都快炸了。
她不理解,不明白,她只能一腔怨念的在心里骂江知行,狗东西,老狐狸,一遍一遍的毫不客气。
这个状态持续了差不多一周的时间,唐澜澜慢慢冷静了下来,开始认真思考。
江知行这个态度变化,好像有点邪门儿。
走之前明明还好端端的,为什么回来就这样了?
她越想越觉得可疑。
所以那天打了个电话给邵堂,还挺神神秘秘的,旁敲侧击的问,江知行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邵堂愣了愣,片刻之后乐地不行,“大嫂你想象力真丰富,江老大能有毛的事。”
他这么说,唐澜澜略微放心了一点,听语气态度,也不像是扯谎。
“那发什么神经。”唐澜澜说了那么一句,然后挂了电话。
于是,她想到了另一种可能。也许他真的只是单纯的想放弃,不愿意再继续下去。没有人会一直等待,尤其是在不可能被原谅的前提下。
也只是片刻,她把这种想法扔到了脑后。
事实上是有点害怕想下去的。
也许有心结的不光是她呢?
距离江知行上次找她,时间已经过去了十来天,
他没再来过,甚至连个信息都没发过。
唐澜澜的心情,渐渐生出了一些慌乱。
她打了个电话给江知行,鼓足了勇气,在接通的那一刻,问他,“江知行,如果我说我可以翻篇儿,我们重新开始,谁都别提以前了呢?”
她有些紧张,语速很快,但表达的足够清楚。
电话那头是长时间的沉默,她没什么耐性,又问了一遍,“你肯不肯?”
江知行似乎才回过神来,他沉吟片刻,“即使翻篇儿了,但心里始终有一根刺,这样一起过几十年,我做不到,你也做不到。”
唐澜澜有些退缩,但语气依然坚定:“试试都不?”
江知行:“唐澜澜,你心里的坎儿不是一定要过的,你不必为了我放弃原则,你觉得我不该被原谅,那么勉强并没有什么意思。”
“我不希望多年以后你会后悔,我担不起这个责任。”
他字字说的都是现实,摆在眼前的问题。
唐澜澜其实并没有想过,准确的说也不敢太想,她怕想着想着就没有这个勇气了。
“江知行,你是在拒绝我吧?”她问。
江知行有些为难,但也没有为难多久,唐澜澜已经把电话挂了。他看着手机上的屏幕忽然暗掉,心情仿佛也跟着蒙了一层拨不开的雾气。
旁边的邵堂和薛逍,显然也都有些始料不及。
邵堂扔下手里的文件,“江老大,你这搞什么呢?”
“没。”
邵堂来了气,“没你干嘛这么对待人家啊?上次大嫂还打电话问我,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可担心。”
“你怎么说?”
“我说个屁啊我说!你一走几个月,回来就跟人家闹矛盾,我除了安抚还能说什么?”
江知行嗯了一声,把桌面上的文件整理了一下,低头看着,“下次不用了,我已经打算放弃了。”
邵堂:……薛逍:……
俩人懵了足有十几秒钟。
“不是,您这是图啥啊?人家好不容易回心转意了,你现在是耍她?”邵堂松了松领带,感觉对面坐的要不是他老大,一拳直接上去,不揍死他也揍个残废!
这件事他是站在唐澜澜那一方的。
薛逍也在一边说,“将心比心,你这样就不合适了,跟撩完就跑有什么区别?唐澜澜什么心情你不顾及?”
邵堂:“活该你让人虐!”
江知行静静地听着,胸口的压抑感几乎让他喘不过气来。
他攥着文件的手,渐渐的收紧,捏的文件纸都有些皱巴巴的变形,到最后他已经再也无力忍耐。
他的嘴角动了动:“但凡有一丁点儿办法……”
他的语气中充满了无奈与不甘,他不是没有努力,他失败了。
离开她的每一分每一秒,他都有无数句话想对她说。
他准备着,期待着。
可现在,一个字都不能说出口了。
他的手术没有成功,准确的说是手术根本就没做,当时开颅之后,病灶阴影太多,根本无从下手,最后只能重新缝合。
他很平静的把化验单收了回来,自己点了根烟,一下一下抽的缓慢。
薛逍勉强支撑,面上绷得住,脑子里面早就六神无主了。
邵堂这个咋咋唬唬的基本上是垮了,他眼睛里荡着一抹泪,更多的是不可置信。“老薛,我是不是聋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专业名词他没听懂,综合起来一句话就是。
江老大要死了?
邵堂得到这个信息,忽然忍不住就要哭。
薛逍烦躁的看他,“你他妈别哭丧!”
他再沉稳,此刻心里也是一团乱麻。
三个人之中,最淡然的,居然就是江知行这个病人。
原本其实他就没打算告诉两人,怕的就是这个,但不说的话,后面有不少事都不好进行。
他吐了口烟出去,“哨子,你这副样子我很有压力啊。”
他这么一说,薛逍歪头看了一眼,大脚一抬,直接踹在了他的小腿上,疼得邵堂嗷一声闷喊,但终究也没发作。
薛逍稳了稳情绪,强行理智:“什么时候知道的?”
江知行:“就在包间晕倒那次。”
“不是操劳过度?”薛逍觉得,自己这个问题问的有点傻逼了。
江知行哼笑了一声,“我也希望。”
薛逍努力控制着情绪,嘴角抖了抖,试图放松:“江老大,不地道了啊,这么大的事瞒着哥们儿?”
到现在了,通知他们一句,我绝症了,治不了了。
电视里也不能这么演吧?
江知行若无其事的拿过杯子来喝了口水,顺手拿过药瓶来吃了两粒儿,一抿唇咽了下去,淡定的跟嗑药一样。
他往椅子里靠了靠,“已经这样了,我难不成再拉你们一起担惊受怕?”没有这个必要的。
邵堂忽然就急了,两道剑眉都拧到了一起,“江老大你……你……”
你了半天又你不出一句痛快话来,转而把目光投向了薛逍。
薛逍沉吟片刻,也是多种心情极力的隐忍着,“话不是这么说,做兄弟的本来就是同甘共苦,难不成你觉得我们俩只能跟你吃喝玩乐,到这种时候就不能患难与共了?”
江知行睨着他俩,抬了抬手,“没有这个意思。”
他说完,径自看向了窗外,不愿再发一语。
晚间的彩霞透出绚丽的红,透过窗户照在了江知行的身上,倒像是他身上散发的光一样,可冷清的迟暮落日,令他整个人多了一抹悲凉的气息。
对面两个大老爷们,心里揪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许久之后,他才又缓缓开口:“所以手头的事,就尽快吧,我也许时间不多了。”
“江老大,我其实认识不少专业的医生,特牛逼,不就是生病了吗,咱有的是钱,不怕治啊……”邵堂的声音带着无法克制的凝噎。
江知行点了点头,“好,我肯定配合。”
原本一个简单的见面,最后成了这个样子,一时之间谁都没了半点儿心思。
什么能有人命重要呢?
没有的。
薛逍和邵堂临走的时候,江知行提醒了一句,“唐澜澜那儿谁也不许透露一个字,否则……”
他想了想否则什么都挺苍白的,停顿片刻,最后笑着说:“我可能会死不瞑目。”果然,俩人的脸色都变了。
但谁也没说什么,各自心里都明白的很,他连他们都不愿意让跟着担心,怎么会肯让唐澜澜知道。
“江老大你别悲观。”邵堂说。
江知行对他笑笑,嗯了一声。
他们一走,办公室里就剩下了他自己,重新拿起文件来,逐字看得仔仔细细。
好像快被要命的人不是他一样。
那种平静,更像是被命运的齿轮碾压之后的无能为力。
其实江知行不是没有挣扎过。
医生跟他宣布病情的时候,他开始很淡定。
他问,“还有别的办法吗?我的求生欲很强,多疼多苦都没有问题。”
医生只能惋惜摇头。死其实也没什么可怕,但一想到从此以后,寒冬酷暑,都只有唐澜澜一个人了,他就被一种巨大的心疼和绝望包围。
她才失去唐峰,要是他也死了,她该怎么办呢?
哭死吗?
他想起临走的时候,小姑娘的样子乖乖巧巧,她说‘我等你’。
那么现在呢?怎么办呢?他要拿什么去对小姑娘说一句‘我回来了,你嫁给我吧’。
江知行忘了自己是太疼了还是太激动,他抓住医生的衣袖,这是他三十多年的人生中,头一次有了这种慌乱与无助。
“求你们救救我,求你们……还有人在等我……”
但除了摇头,他们没有任何的回应。
他的病已经积压了太久太久,没有办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