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发疯
两天以后,终于到了出发的日子。
从海市到小岛,一路都很顺畅,吃吃喝喝,逛逛玩玩,气氛无比的和谐。
大家都开心的不得了。
江知音更撒了欢儿一样,跟个脱缰的小野马似的,简直不能更高兴了。
她一高兴,很能感染人,唐澜澜即便带着重重心事,都被她给带起了兴致。
周承合更别说,乐的更没边儿了。
唐澜澜挺能看出来,虽然江知音目前不见得对他有太多儿女之情,但肯定说不上孬,而且自家老板真就差掏心掏肺了。是个可喜可贺的好事情。
意外出在他们到了海岛的第三天。
那天晚上,结束行城以后,周承合带着她俩去了就近的一家露天小酒吧玩儿。
开始一切正常,后来有人喝多了,骂骂咧咧的在旁边拉扯一个女人,不巧,就在他们那桌的旁边。
本来都以为是闹着玩儿,旁边的人还一个劲儿的起哄,动静越来越大,那个醉汉也来了劲头,那女人挣扎的厉害,被他直接打了一巴掌,他伸手扯下了她的衣服,里面什么都没有……
春光乍泄。
酒吧里的人都跟疯了一样,嗷嗷的喊。
唐澜澜和周承合谁都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的时候,江知音拿了个酒瓶,一甩手直接在桌边给砸开了,拎着剩下的一截儿就走了过去。
然后在所有人的注视和围观下,她把酒瓶狠狠的插入了那个醉汉的背上。
顿时鲜血淋漓,随即一片尖呼救声响起。
……
那件事最后解决的倒也不算麻烦,去了警局,录了口供,本来也是那个醉汉耍流氓在先,所以江知音这边的责任不算太大。
但毕竟她动了手,致其中度伤害,影响也有些恶劣。
最后协商之后,周承合也没有跟对方纠缠什么,赔了一笔钱,也就就此了事。
最大的问题在江知音这里。
她扎了那个人之后,从酒吧到警局再到回酒店,完全就像变了个人一样。
乍开始只是沉默不语,到了酒店以后,已经完全陷入了一种疯狂的状态。
她怒喊,哭吼,像一头受伤的野兽,谁都靠近不得。
唐澜澜把她的药拿出来,意图先让她镇定一下,都半点儿靠近不了,她就那么坐在酒店的窗台上,稍不留神就会掉下去。
“阿音你冷静一点……放松下来好吗?”
江知音闻言,好像真的冷静了一点,如同被抽干了力气的木偶一样,她看着唐澜澜,看了足有半分钟,最后嘴角扯出一抹笑来。
那笑意在嘴边扩散,充满了诡异感,“小唐?”
“我在我在,阿音……”唐澜澜诱哄着,小心翼翼的又从药瓶里倒出了几颗药来,“我们先吃药好嘛?”
江知音冲她招了招手,语气温和:“小唐,你来。”
唐澜澜拿着药,从旁边绕了过去,到了她的面前,她朝她伸出手去,“阿音,下来……乖。”
江知音看着她,嘴角的笑就那么慢慢的凝固住,片刻之后发出了尖锐怪异的笑声。
唐澜澜忍不住汗毛倒立,鸡皮疙瘩都被起了一身,不得不说,此刻的江知音实在是太吓人了。
“小唐,你想听听我的故事吗?”
唐澜澜吞了吞紧张的情绪,依旧朝她伸手,“想,下来说好嘛?”
江知音还真听话,就那么从窗台上跨了下来,颓唐的坐到了地上,她双唇有些苍白,轻轻的动着,像遥远的地狱之音。
“我被人拖到了仓库里,求救,挣扎……撕心裂肺……没有人肯放过我……”
“我特别疼,全身都疼,疼到最后也不知道究竟是哪里疼了,你说人会疼死吗?可能不会……”“到后来力气耗尽了,动都动不动,我感觉肚子里的东西都被他们给扯出来了,你知道是什么吗?”她压低了声音,“是我的子宫哦。”
“这里,空的……”她的手按在小肚子上,“你知道什么叫绝望?”
“不知道,一定不知道……你被我哥保护的好好的……”
“我哥?”她忽然问了一句,“我哥在哪儿?”
“周总已经去给江知行打电话了,你别急,别急……”唐澜澜尽量安抚着,又一阵心疼的不行。
这是她第一次知道江知音的事情,在此之前并没有想过她居然遭了那么大的罪,也没敢想象,所以她才被逼成了这样吧。
江知音又笑,笑得那么凄厉,“我哥没来救我,谁都没来。”“我肮脏不堪,身上每一片皮肤,每一处毛孔都是洗不净的污秽,我完了……”
“阿音……”
江知音说到这里,眼神陡然变了样,成了凶残狠戾的邪佞,“我哥不会要我了,小唐,他不会要我了……”
“不会的,江知行他……啊……”她话未说完,江知音的手已经掐住了她的脖子。
她的力道很大,长指甲感觉都掐到了她的皮肉里,唐澜澜拼命的去拨开她的手,但绝望的是半点儿都没有松动。
她似乎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就是要掐死她才甘心。
唐澜澜呼吸困难,脸部充血变成了血紫色,她的脚不停的踢打着,“救……命……”
“我要我哥……”江知音的声音成了婉转的童声一般,诡异的让人浑身发冷,“我哥呢,我哥呢……”
就在唐澜澜以为自己要被掐死了的时候,周承合带着人推门而入,他迅速的走了过去,然后强制性的把江知音抱起来,可她的手仍然死死的掐在唐澜澜的脖子上。
周承合朝旁边人喊了一声,“还他妈愣着!”
旁边的白衣护士也是有点懵了,闻言赶忙匆匆过来,迅速的推了一针镇静剂给她,数秒之后,江知音看了一眼周承合,然后歪头倒在了他的怀里。
不省人事。
—
一夜无眠。
唐澜澜和周承合在房间里守了一整夜。
不知道是闹的太厉害累了还是镇静剂的剂量足够,江知音到第二天早晨七点钟还没醒。唐澜澜脖子上的一圈儿黑紫,恐怖可见。
她至今难以相信,昨晚上的那一幕根本就是作了个噩梦吧?
这实在很难想象,明明前一秒还在跟他们撒娇逗闷子的阿音,后一秒怎么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她跟周承合这一晚上几乎没有说过话,俩人就那么静静坐着。
似乎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又该做些什么。
连日晴朗的小岛,忽然来了一场激烈的暴风雨,吹的外面一片狼藉,风声鹤唳,酒店房间里都在呜呜作响。
江知行赶来的时候,是上午九点多钟。
与唐澜澜和周承合不同,他显然要淡定许多,除了眉心紧蹙,其余的神色并没有什么不妥。
他跟周承合前后脚进门,一眼就看到了唐澜澜,以及她脖子上清晰狰狞的紫红。他心里倏地紧绷起来,踱步到她的面前,仔细打量,似乎在看还有什么其它伤处,“你还好吗?”
唐澜澜点了点头,“没事。”
江知行吞了吞胸腔里的情绪,下意识伸手想把她捞进怀里,手伸出过去的瞬间,又顿在了那里,迟疑两秒,在她的肩上按了按,像是安抚一样,又带着浓浓的愧疚。
“抱歉。”
“哥……”江知音在床上醒来,经过那么久的嘶喊挣扎,嘴巴上都是干裂的口子。
江知行松开了唐澜澜,拍了拍,然后抬脚走了过去。
江知音的神色惊恐,情绪紧张的朝着江知行伸手,他一过去,就将他紧紧的抱住。
她的手指紧扣着江知行的后背,像溺水频临死亡的人抓住了一块浮板一样,拼尽了浑身的力量。
那个拥抱更像是窒息的禁锢。
唐澜澜分明看到她的指甲深深的印在了江知行的衬衣后面,有多用力呢,白色衬衣几乎是瞬间就被染了血印。
“你怎么才来……”江知音的表情和声音变得极其惊惧,“你为什么才来!为什么!”
她推开了江知行,力道过大,江知行差点被推到了床下。
“麻烦你们先离开一下。”他对身后的人说了句,然后从兜里摸出了一个药瓶,拧开盖子,“阿音乖,把药吃了。”
江知音一把夺过那药,情绪变得异常激动,她把药扔到了江知行的身上,然后手脚并用的开始踢打,她的每一下落下来的都挺狠。
最后仍觉得不解恨,伸手抄起了桌边的台灯就朝着江知行挥舞过来。江知行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她又迅速的低头咬上了他的胳膊上……
唐澜澜站在病房外面,已然石化当场,她觉得脚底的虚浮越来越厉害,她抓住了门框,声音微颤的开口。
“周总,能扶我一下吗。”
—
几个小时以后,江知行才从房间里出来。
周承合站在外面,也不知道是来了不会儿,还是走了又回来的。
他的神情有些凝重,开口欲言又止,到底只化作了一声叹息。
江知行从兜里摸了盒烟出来,让了他一根,两人一前一后往走廊外面走去。
低头,点烟,沉默不语。
烟快燃到头儿的时候,还是江知行先开了口,“周承合,你如果要退缩,我不会说什么。”
他家里还有个周绵绵,江知音又是个不稳定因子。
事情都这一步,无论周承合有什么决定,他都不会为难他。
周承合闻言似乎愣了愣,随即把烟头摁灭在烟灰缸里,“去看看小唐吧。”
江知行嗯了一声,抬腿走开。
“江知行。”周承合喊住他,“你不能什么事儿都一个人担着。”
江知行顿了顿脚步,似乎是笑了一下,数秒后开口:“没必要再拉别人下水。”
—
唐澜澜在房间里整理行李,因为江知音这事儿,后面的行程也没办法再继续。
门外传来几声敲门声,她下意识想,会不会是江知行。
一开门,还真是。
他立在门口,看上去其实并没有什么愁绪,神色神情均是非常的淡然,仿佛早晨那个激烈的场面根本不复存在过一样。
唐澜澜心里倏地有些五味杂陈,他这分明是早就已经习惯了这种暴风雨似的发作。
“阿音好些了吗?”
江知行点了点头,“平静多了。”
“对不起,我们不应该带她去那里。”唐澜澜愧疚抱歉。
“别傻了。”江知行说,“她的状况有时候是不太稳定,与你们无关。”
他安抚着,抬手递过来一个冰袋,“脖子上敷一下吧。”
唐澜澜迟疑片刻,伸手接了过来,攥在了手里,他又拿了罐啤酒给她,压压惊。
她也照单全收下来。
两人就在房间门口默默站了一会儿,江知行看着小姑娘可能真是吓坏了,顿时心疼不已,这不应该是她该经历的。
他伸手勾到她的肩上抱了抱,在她的背上轻轻的顺着,“没事了,别害怕。”
数十秒后才松开了手,准备回去。
唐澜澜一直沉默不语,到他快走远的时候才喊住他,隔着那条长长的走廊问了一句:“江知行,你都是这么过来的吗?”
江知行停住脚步,没有回头,只是背对着她挥了挥手。
他其实,习惯了。
江知行片刻后就消失在了走廊尽头,他白色衬衣上的血迹已经干涸,她忽然联想起某次在医院里看到江知行头上的伤口,以及手背上狰狞的伤。
大概都是这么来的吧?
唐澜澜想,曾经有些难以抉择的时刻,他也许也很挣扎,到最后却只能痛苦的无力的舍弃了一边。
别人疼了可以喊,受不了了可以跑。
可江知行不行,他是江知音唯一的支撑和信念,所以不管有多么难熬,他都得一力承担。
逃不了,也跑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