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就可以见到原湘,揭开心中的疑惑了,无论是与不是,总算是可以了却一桩心事。
这一夜,南宫芷情早早沐浴,早早地躺在了床榻上。迷迷糊糊之间,她仿佛回到了八年前的夏天。
那一天,晨风和煦,空气清新,早起的鸟儿在枝头上欢快歌唱。
“鸣哥哥,快来!”在凤悦城偏东一隅的南宫府里,一个约莫十岁的小女孩正在花丛中边跑边说。只见她身穿粉色衣裙,一头乌黑的长发随意地散着,白皙而清秀的小脸因为奔跑的缘故沁出细细的汗珠。
在她的身后不紧不慢地跟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少年一身窄袖的白色短袍,黑发用一条墨绿色的丝带高高地扎起。从他走路腰板挺直、步履轻快可以看出,他是自小练武的将门之后。只是,他的脸色比起常人来,稍显的有些苍白。
小女孩在前面一个劲地催促,他却是一点也不着急,只是不紧不慢地跟着。小女孩快,他就快;小女孩慢,他就慢。两个人始终就保持着五六步的距离。
“鸣哥哥,快点,快点啦!待会太阳出来,荷花上的露珠就要干了。”小女孩见他始终不跟上来,没了耐性,索性跑回来一把拉住少年的手就往荷池那边跑去。
“鸣哥哥,你看,我没说错吧,清晨的荷花比它在白天的时候要美很多呢!”小女孩雀跃地说,带着些许小小的得意。
果然,清晨的荷池里,碧绿的荷叶一片接着一片,白的、粉红的荷花在晶莹剔透的露珠点缀下,像一群姿态各异的小姑娘,在晨风中轻舞着。
“鸣哥哥,你脸红了,是不是刚才跑得太快?你有没有不舒服?”小女孩回过头来看着少年,意外地发现他苍白的脸上泛起了几丝可疑的红晕,于是关切地问他。
“不是,虽然是快了点,不过不碍事。”少年支支吾吾回道。刚才那种奔跑的速度,对于从小练武的他来说,其实并不算什么。
他偷偷瞄了瞄两人紧紧牵着的手,不料被小女孩发现了。
小女孩奇怪地问道:“鸣哥哥不喜欢情儿牵你的手吗?”
“不是的。”少年急忙辩解。他的脸似乎比刚才红了一些。
“那就是喜欢了?!”小女孩很开心,露出了甜甜的笑容,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很喜欢,情儿的手很温暖!”少年怎么会不喜欢她?
“那就请鸣哥哥一直牵着我的手,永远不要放开,好吗?”小女孩认真地看着少年问道。
“好!”少年郑重地承诺,心里想,或许这就是所谓的“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吧!或许就这样一直牵着情儿的手,直到天荒地老!
“鸣哥哥会吹萧吗?”小女孩问道,然后从怀中拿出一只玉萧。这“寒玉萧”是用一整块的翠玉制成的,萧身透出微微的寒意。
少年回过神,接过寒玉萧道:“情儿想听什么曲子?”
情儿笑着看那少年,“你最拿手的!”
于是,萧至唇边,曲调慢慢响起。一阵凄清悲壮的萧声在荷池上方流淌。情儿坐在少年身边认真听着,渐渐地,眼前繁华茂盛的荷花似乎不见了,她仿佛看见了一片了无边际的沙漠,金戈铁马,在雄壮的鼓声中,英勇的将士为了保卫家园,与敌人殊死战斗,他们的鲜血染红了黄沙。
萧声停了,他们谁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坐在荷池边上。
良久,情儿缓缓地开口,打破这份沉默,问道:“这是什么曲子?”
“《黄沙曲》,是两年前林声语到边界采风时,为激励边疆将士作的曲子。”
“边疆很苦,是吗?”情儿的声音里透着淡淡的担心。
“是,因为战争不断,老百姓都不敢居住在边界附近,军队的补给全靠朝廷提供。从老百姓那里买些日常用品,则要到百里之外。虽然苦,但为了保家卫国,任谁没有一丝的怨言。”
少年继续道:“将来,我也要像父亲一样,投身军营,为国家出力。情儿,边疆很苦,没有锦衣玉食,还要整天担惊受怕,你怕吗?”少年似乎是想让情儿一直跟在他的身边。
“我不怕。我要去找灵丹妙药,治好鸣哥哥的病,然后和鸣哥哥一起保卫国土。”小小的情儿看着少年坚定地说道。
“情儿,谢谢你!”少年拥住情儿,心中默默地说,这辈子,不离不弃。
这时,太阳出来了,阳光一寸一寸地缓缓移动,渐渐地覆盖了整个荷花池。风吹过,轻轻地掀动碧绿的荷叶,阳光在荷叶上欢快地跳起了舞。突然,少年的身影慢慢变得模糊起来。
“鸣哥哥,不要走!”情儿着急地大声喊道,伸出小手去拉他,谁知却拉了个空。只见那白衣少年消失在金色的阳光中。
“鸣哥哥!”南宫芷情大喊,忽地从床榻上坐起,怔怔地发了一会呆,复又躺下,想着刚才那逼真的梦境。鸣哥哥是在责怪自己没有保护好他吗?
当年,大军压府,南宫芷情本已睡下,却被嘈杂的呐喊声吵醒。她看着几乎映红了夜空的熊熊火光,突然感到心脏一阵刺痛,预感到会发生不测的事情,于是抱着大哥送给她的波斯猫雪儿匆匆赶到了前院。水兰阻止不了,也跟了过来。
经过荷池的时候,她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是上官鸣!他正借着荷叶的掩护,往书房方向张望。
她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书房前面灯火通明,被众人围在中间的三人,除了爹爹,还有一个紫衣少年和一个红衣男子。她虽然年纪小,但记忆力极好。这两个人她曾经在宫中的赏花宴上见过,正是太子煜和国丈杨忠。
正在此时,两名近卫军抬着一个人出了书房。南宫芷情尚未看清那人是谁,就听见上官鸣一声低呼“爹”,然后掉进了荷池,落水时发出的“扑通”声引起黑衣卫士的注意,纷纷拔出长剑戒备。
南宫芷情来不及多想,快速解下身上的披风,抱着雪儿跳进荷池,向上官鸣游去。她扯了一片荷叶裹住寒玉萧的萧身,将它递给上官鸣,示意他赶紧沉到水里,用寒玉萧帮助呼吸。
岸上,水兰机灵地大声呼喊起来:“快来人啊,小姐落水了!”
南宫芷情奋力向岸边游去,在黑衣卫士的帮助下上了岸。她以“救雪儿、失足落水”为由把南宫亮的责问搪塞了过去。
等到大军撤离,南宫府恢复了平静,南宫芷情返回荷池,却怎么也找不到上官鸣的踪迹。寒玉萧和上官鸣一起失踪了。
上官鸣至今仍背着“叛臣之子”的罪名,她不敢明目张胆地寻找他,只能以寻找寒玉萧为名暗中追查。她相信,上官鸣一定会好好保管寒玉萧,找到了寒玉萧,也就找到了鸣哥哥。
一晃八年过去了,她终于有了寒玉萧的消息。只是,原湘手里的是不是寒玉萧?他又是不是她一直在寻找的上官鸣?等她见到他,一切就会水落石出。她不但要替鸣哥哥解去身上的奇毒,还要解开他心中的结。
东边的天空泛白,微微的晨光照进房中。南宫芷情闭上眼睛,重新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