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路几难呐。我本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去给人打工。”
戴明痛苦自语。站在一家名叫“这是一家好酒店”的酒店门口。
门口立牌贴有一张A4白纸,白纸上用某笔写有潦草蓝字:“招周末兼职服务员,110/天,日结。”
早晨八点的天空已亮的晃眼。把大地上的一切都晃的赤裸裸。
喧嚣车鸣。
一辆公交车里人声鼎沸。
吹来的风夹着三十七度的温暖。
戴明光着脚丫在酒店门口跺来跺去。他忽然停住,低头望了望自己身上的粉色背心,心里已是有些绝望。
王工早已注意了门口那个一脸愁容的年轻人。见他垂头丧气要走,他反而要去留。
“这位老弟,是要兼职吗?”王工追出去,张嘴喊。
戴明怔然回首,只见一个秃发中年人挺着大肚子朝自己温柔的笑。
……
两人用脚走去店里。
大肚子男人随手拉出圆桌旁一把红色靠背椅,示意戴明用屁股去坐。
见到戴明果然用屁股去坐了,才又给自己拉了一把同样的椅子把自己肥大的屁股放上去。
然后笑眯眯的看着戴明,张嘴说话:“老弟怎么称呼?”
“戴明。戴着光明活下去的戴明。老哥,你呢?”
戴明还未从NPC修士堕入虚假世界底层打工人的痛苦感觉中觉醒,所以脸上只忧愁。
“王工。三横一竖的‘王’,两横一竖的‘工’。你叫我老工就好了。小明,你可是遇到什么困难了?怎么连走路用的鞋子也不要了?”
王工肥脸上的笑眯眯仍然,温柔张嘴问。
戴明听到那句“老工”,便觉有些不对。看到对方笑眯眯从来的肥脸,更觉不对。便打算不再扯废话,直指彼此的需求——
“我没有鞋。”
“不要紧,光脚并不妨碍走路。”
“穿粉色背心会妨碍干服务员吗?”
“怎么会?人们的角色不是衣服决定的。不然我套件总统的马甲,岂能是总统?”
“你说话我觉得和我说话一样有道理。但我们还是要事先把事情说清楚。一、110/天,日结,今天晚上我得还人烟钱,因为我承诺了他。二、110/天,日结,明天晚上我得还人家水煮钱,因为我也承诺了他。我只做两天。”
两人意见很快达成一致。
王工把戴明丢到了后厨打杂。
后厨已有人在收拾食材。
有人跟戴明说话:“会杀鱼么?”
“先说好。虽然我是来做兼职的。但我也有自己的原则。一、我不会杀鱼。二、我也不会杀别的鸡鸭鹅等一切原本活着的生命。因为我不敢。”
戴明光着脚严肃的看着眼前比自己还要小几岁的男人张嘴说话。
那人一怔,倒笑了。看了看戴明脚上的光溜溜,笑的更欢了。随手丢了一桶芹菜让戴明去摘掉叶子。然后说话:“两个小时,我要看到所有的芹菜不再穿着衣服。”
戴明择了个角落,把屁股随便放在地上。开始了被勒令时限摘芹菜的痛苦工作。
刚给一根芹菜脱掉衣服,又有一个人来了,坐到了自己身边,还拿着一桶藜蒿。
戴明转眼去看,大抵是个在世上活了二十出头的年轻男人。满头绿发,满面普通且忧愁。
“兄弟,你也是来兼职的?”戴明好奇凑脸去问。
“……不然呢?谁会没事跑来一个酒店的厨房坐在角落摘藜蒿叶?”绿发男人忧愁的张嘴,也不看戴明。
“哎呀,没想到我也会说废话。是我不好。”
戴明意识到自己打工后,连智商都变低了,更是有些忧愁。一边给芹菜脱衣服,一边唉声叹气。
绿发男人被戴明的哀叹声吸引了好奇,转头看着戴明,张嘴问:“兄弟也活的不开心?”
“……不然呢?谁会没事跑来一个酒店的厨房坐在角落摘芹菜叶寻开心?”戴明唉声叹气的张嘴。
绿发男人被这句话逗笑了。同病相怜是能让人觉出慰藉的味道的——世上不止自己一个人痛苦多好啊。尤其另一个痛苦人就在自己身边。
他还想更开心,便上下打量戴明——粉色不知几久未洗的背心、头上不知几久没钱剪的中长发、都包浆了的牛仔裤、鞋子都买不起的可怜光脚脚。
绿发男已经笑的欢了,他还想更欢,便张嘴问:“兄弟经历了些什么不快乐的事情要来这里兼职的?”
“我欠人钱。我以前不欠人钱的。我是昨天开始欠人钱的。我来这里是为了打工还钱。诶……人生好难啊。”戴明又把一根芹菜给脱了衣,唉声叹气的看着眼前光溜溜的芹菜,生不出一丝欲想。
“哈……呃,怎么欠的?欠多少?”绿发男人想笑,觉不好,憋笑而张嘴问。
“10779块。一开始,我向一个男人借了91块钱买了七包烟。后来我又向他借了59块钱请他吃水煮。后来,因为我和水煮店老板的女儿说了点话,导致她造成了一些恶果。毕竟是我的因,自然也要是我的果。诶……”戴明唉声叹气,快速给两根芹菜给脱了衣。
绿发男人没有问什么因,什么果。他也不笑了。因为他想起自己造的因受的恶果。
想到伤心处,只能发泄于嘴里:“人生就是王八蛋!”
听得旁边人也受苦于人生,戴明来了兴趣,张嘴问:“兄弟说此话的根据是什么?能否说上一说,好让我晓得自己的人生是不是也是王八蛋?”
有人愿意听,且提出想听的需求,绿发男人当然会讲。他便一边给藜蒿脱衣服,一边张嘴:“知道为什么我的头发是绿色的吗?”
戴明想了想,张嘴:“你跟理发师说了这个需求,还承诺给他钱,然后理发师给你染的?”
“错!你说的只是表面。我为什么会有这个需求?你知道吗?”
绿发男人快速给藜蒿脱衣服,快速的张嘴说。两个小时要给整整一桶藜蒿脱光衣服,不然就结不到今天的工资了。没有工资他就不能晚上去买花给被舔的美丽的她,接受自己作一个备胎的请求了。
戴明这次认真的想了十多秒才张嘴:“因为你喜欢看绿草和一切绿色的植物,所以想让自己和那些喜欢的事物变得有点像?”
绿发男人悲痛不已,带着哭腔张嘴:“不是的啊。那不是我自己主动的选择啊。我爱一个女人美丽。他却爱另一个男人英俊。我觉得我自己被绿了,才去承诺给理发师钱,给我染的这头绿发啊。”
戴明惊奇不已,有些悟了。开始回想自己这一生爱多少女人美丽。
但怎么回想也想不起那些自己爱过其美丽的女人的脸——那个三年前在自己眼里呆过四五秒之久的女人脸到底生得如何美丽的?
地铁上、公交上、路上、来上网的顾客,太多了……
原来自己其实也被绿的一塌糊涂么?
戴明越想越难过,越难过就要从眼里倾斜眼泪。
绿发男人悲痛的看着面前泪流满面的男人,呜咽而问:“我说自己这么惨,你哭什么?”
“你的惨让我想起我的更惨了啊。呜呜呜……”戴明给芹菜脱衣服的速度愈来愈快,简直快出了残影。
绿发男人在世上活了整整二十年,就从来没有看过谁的手能把芹菜叶摘的这么快的!
他的眼愈来愈亮。突然张嘴说话:“大兄弟,看你这么难过。等晚上下班我带你去找点乐子快乐一下吧。好不好?”
“什么乐子?我对乐子的要求很高的。一般的乐子早已经不入我的眼了。”说着,戴明满面泪痕的把一桶芹菜全给脱了衣服。
绿发男人的眼已经看的直了,急急张嘴:“你知道的,曾经伟大的先贤孔子曾经说过:快乐的方式不止一种,但跳舞绝对是其中的一种!”
戴明已然信了八分,因为他平常也会在自己的房间里跳舞,确实和快乐有些关系。还有两分对舞种的怀疑。
见到戴明意动。绿发男人赶紧把手边装着藜蒿的桶子往戴明那边移了移,又张嘴说话:“你知道的,咱做个兼职也不容易。摘个菜叶还要规定时间,这不是压榨人么?前些天我因为救一只被小狗叼在嘴里的小老鼠而手上受了些伤。你看,咱一起把这桶藜蒿叶给摘掉,晚上我带你去乐乐?好不好?”
戴明低头看见桶里的藜蒿还有大半穿着衣服,只觉不美。也不说什么,伸手就给它们宽衣。
……
临了中午,酒店已吸引了许多来治疗饿疾的顾客。戴明二人被指使去客厅为客人端菜盘子。
有客人见两人奇异装束发色,好奇的问在吧台忙着收取治疗饿疾费用的王工老板:“王老板,你们店里怎么老是有这种有特色的服务员呐?是主打一个与众不同么?”
王工脸上的肥肉笑的颤动起来,张嘴:“人活世上,天天看一样的人事物怎么也会生出烦腻来。你们作为我的衣食父母,我怎能不去为你们操心看点不一样的东西呢?”
那客人盯着戴明脏兮兮的光脚快速在各个客桌穿梭,大笑竖起大拇指:“王老板说话从来有道理!佩服!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