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场。
空阔地。
一群大妈置身燥烈的音乐声中,忘我、欢快地舞动自己因为曾经往这喧嚣世间投放新生命而变了形的身躯。
大妈中,一个长相猥琐的中年男人猥琐的笑着,舞着,嘴里还不时吹出快乐的哨音为自己、为大妈们助兴。
望着中年男人扭来扭去的猥琐的屁股,戴明满面灿烂笑容的用脚走了过去,用脚抬了起来,用脚踹了出去,踹了在那个令他感觉恶心的屁股上面。
脚上的力量几乎是戴明身上的全部力量,所以那一脚直接把猥琐男人踹飞了二三米,差些撞着前面两个正欢快跳舞的大妈。
大妈们的舞姿停了,音乐停了,来往人群的脚步停了。群人眼诧异的望了过来,看忽然局部止了喧嚣的热闹。
大妈呵斥。猥琐男人愤怒站身。诧异、乐呵群人眼、脸。
戴明望着因自己的右脚而生出的一幕,只无声灿烂笑,用脚继续朝猥琐男人走去。
“他妈的!是你小子,你信不信老子弄死你!”猥琐男人把手从剧痛的屁股上放下,从地上爬起,抹了抹因磕在地上出血的唇。见了手上的血、面前年轻男人的脸,心内被愤怒完全占据,怒吼,面色狰狞,全力扑来。
戴明仍灿烂笑,向前走着的身体忽然侧身一让。致使扑来的猥琐男人扑了空,再次摔倒在地。撞破了鼻,流出更多血。
这次不待猥琐男人起身,戴明忽地转身骑在了他后背上,运用了些许NPC之力伸手箍住猥琐男人的双臂,曲腿压住猥琐男人的双腿。
然后低头在其耳边轻声笑语:“等下我会把你放开,然后你带我去一个地方,一个能把骗我哥的钱还给我哥的地方,好不好?”
猥琐男人愤怒奋力挣扎,挣扎无果后。仰起满面的血与泪,瞪着戴明的眼,恶狠狠嘿嘿笑着张嘴:“小子,你他妈有本事就现在弄死我!弄不死我,就等我找人弄死你全家吧!”
戴明仍笑着,从猥琐男人身上站了起来,环身张望周遭群人眼、脸——虚假世界里被支配的生命们,到底该何去何从?
这时,差些被撞着的其中一个大妈冲上来,剧烈抖动手指指着戴明的脸疯狂吐口沫星子:“挨千刀杀的杂种,老娘在这里跳舞惹到你了?要打架不会死到别的地方去打啊!”
见有带头的,另一个差些被撞着的大妈亦冲上来气急败坏的大骂。其他被扰了快乐跳舞的大妈也是指指点点,嘴里不干净。
其他无干人群只乐着看戏,看戏乃是刻在基因里的人生一大乐趣。
见戴明一直无动于衷,还无所谓的笑着,有大妈终于气不过动手扯戴明的衣服。
戴明随手运用稍许NPC之力挡开,知不能陷入大妈们的包围中,终于张开了嘴,大声哈哈笑着:“老子刚从精神病院放出来,今天终于可以自由的去抓小鸡玩啦!哈哈哈哈……”
说着扭身就朝起身要走的猥琐男人抓去。
大妈们见这个扰了自己跳舞的小伙子口出疯言、身作疯状,一时全闭了嘴,不敢再说、再动。
正所谓“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不要命的怕疯的”,疯了的,不可预判,谁都不知道他下一步会做什么,又什么都可能做得出来。
本就一直觉得戴明不对劲的猥琐男人听到这话,也是身子一滞,随后紧握掏出的手机拔腿就跑——和疯子能有什么说的?
戴明哈哈笑着,穿过被人群让出的道路,不紧不慢的夸张的扭动屁股追了上去。
前面有一条幽暗的巷子,戴明知道巷子的尽头有一栋三层白色小楼。
置身巷子里的猥琐男人见身后的戴明一直不紧不慢的缀着,脸上显出狠厉之色,忽地止身不再走。
戴明灿烂笑着,夸张的扭动屁股,走进巷子。刚置身巷子,便有四个大汉从猥琐男人身后的黑暗中冒出,其中当前两人伸出手抓向自己。
戴明抬头望月,月在乌云里困觉。
见此,戴明不再顾虑,浑身衣下附了层淡淡NPC之力,展开怀抱,灿烂露齿笑,朝五人抱去!
当前两人伸出的手方触得戴明身体,便被一股莫名之力撞得曲回身体,锤在自己身上。身体又被戴明携着一股巨大的力量撞来,撞得身体不由控制的往后倒去,倒向身后另两个大汉。
一时间,另两个大汉还未反应发生了什么。只下意识的伸手抵住前头人不知为何倒来的后背。顿面色小变的觉得一股不可抵挡的大力从那触手的后背侵来。手臂亦是承受不住的一曲,身子被前头人的后背撞到怀里。嘴里发出一声痛呼,身子不由自主的往后倒去。
至此,戴明展颜一抱,致使四人全压在了站在最后的猥琐男人身上,于地上惨嚎。
戴明未止步,仍抬脚展手笑颜向前,扑至地上五人身上,全力压住他们不动。
做完这些,戴明才把脸上的笑颜撤下——实在是笑得脸上肌肉痛。
他低声对自己的右手道了声对不起后,看向压在最下惨嚎的猥琐男人,轻声平静张嘴:“你骗我哥的钱你家里有吗?把那些钱交给我,我们的因果就算两清了,好不好?”
小巷并不长,白色小楼里有人听得这边的惨叫,陆续跑了出来。见到此幕,无不嘴里哗啦大叫,上来就扯打戴明。
其中有小孩,有女人,有老人,有男人。
戴明任由他们打,一双平静的眼只望着猥琐男人那双因愤怒而变得血红的眼。
“好你妈好!老子还是那句话,你今天不弄死我,我一定弄死你全家!你知道我能做到的!”猥琐男人满面血泪,狰狞着脸厉声大叫。
柯良活了四十余载,在昌南市建新区这片地带,从来只有自己去欺负人,什么时候被人揍成这样?还是当着广场那么多人、自己家人、手下面前!
被压在戴明身下的四个大汉一直试着挣脱眼前年轻男子的双手,却震惊的发现年轻男子的手臂力量简直大到了闻所未闻的地步,自己的身躯就像被两根坚硬的钢筋捆住了。
不止如此,那压住自己五人的身躯竟似乎比一辆卡车都要重,压得自己全身上下动弹不得分毫。
这到底是个怎样的怪物啊!这还是人么?
戴明平静受着拿起坚硬石头、拳头,砸着自己后脑、身体的小孩、女人、老人,再次张开嘴轻语:“这世间,就是这样么?是你害我哥远走他乡,妻离子散。如今你却还愤怒了?若你觉得一只平日里欺辱惯了的小蚂蚁如今突然跳到了自己脸上来咬自己,你才一时接受不了的话。我可以放开你们,你可以动手来打,来杀我,我就站在这里。等你气消了,能接受了,把钱还我,我立马走。这样,好不好?”
言出便行。戴明放了五人,从地上站起来。原地转了一圈,依次看了一眼一直揍打自己的小孩,是个满面粉嫩漂亮的仍手持石头的十来岁的女孩;女人,是个风韵犹存,体态丰腴仍紧握拳头的女人;老人,是个满头银发,一脸皱纹的慈爱老婆婆;男人,是个与猥琐男人相像的男人。
叫声、骂声仍从他们脸上、嘴里不断吐出。
四个大汉见束缚自己的力量忽然不见,立刻从地上爬起,把小孩、女人、老人和另一个男人扯到身后,神色严肃的瞪着眼前的年轻男子。
柯良最后才从地上爬起,不管不顾的仰着满面的血泪扑向戴明。却被身后的一个大汉扯住手臂,柯良理智尽失的回身怒吼:“你他妈的,快放开我!”
或是平日里受尽老大的指示,大汉下意识便松了手。松手的方下,他又后悔起来,前进身子一脚冲出,又要扯住老大的手,眼前的年轻男子分明有古怪!不可任由老大再去受辱。
谁知柯良理智尽失的境况下,身体里爆发出了远超平常的气力,大汉竟是一手抓空了。他欲再前去抓,却是晚了。柯良已冲到那一脸平静站着的年轻男子身前,挥拳就打。
戴明方才既然说了任由对方出气打自己、杀自己,自然不会还手。任由那拳头打在自己脸上、胸口、身上,任由他抬腿踢自己下体、屁股。
众人见此一幕,本提着的心皆觉不可思议。这个年轻男子是疯了么?
……
至一清山下来时,柳一与戴明说了许多话:
“戴明啊,很早以前,我就注意了你。你身上发生的几乎一切事情,你应对的表现,我都知道。所以我也知道你觉醒NPC之力后会去做些什么。
“但是,你知道的,我们NPC修士不止被‘世界’迫害,还被其他修行界‘排斥’。你要做的事情,需要用到的力量,只能控制在一个正常人类能拥有的范围内。不然,就算‘世界’因你使用的NPC之力太过微小而定位不到你,人类社会的规章制度、其他修行界也会因为你使用不正常的力量对你进行束缚、迫害。
“如果到了这一地步,就算我最终把你救下,你也会失去在虚假世界里的身份,你将很难再回到之前的生活中,见到之前的所有亲友。
“你可知道?”
戴明许久前便想过若自己拥有力量,会如何处理自身面对世俗压迫的这个问题。
纵观历史、周遭,矛盾、冲突、压迫何处不在?
只要人的动物性属性仍在,欺弱俯强的现象就会一直存在下去。就算头顶规章制度,强者也有一千种方法去进行矛盾、冲突、压迫。
差别只是明转暗,压迫的形式发生转变罢了。
那有遭一日,切实发生在自己身上,而自己正是以弱者的身份去承受那压迫。自己会怎么做?
没有力量前的戴明也做过一些事情,通过网络,曝光柯良骗光哥哥钱财的恶行。
有用么?
没有。
那还能怎么办?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去寻找机会,逮住柯良,胁迫他还哥哥钱财?
能达成目的么?
不能。
违法乱纪后,妈妈怎么办?
他只能慰藉自己:世间苦难无处不有,蚂蚁被踩死,牲畜被圈养作食;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虾米吃水草,水草吃氧与水;一切存在,终究只是不断变换形式持续存在下去的微小粒子罢了。一切都在无时无刻进行变化,一切,究其本质,又都没有变化。
世间事的本质,就像哲学家维特根斯坦阐释逻辑说过的一样:逻辑似乎有一种特殊的深度——一种普遍的含义。逻辑似乎位于一切科学的根基处。——因为逻辑考察所研究的是一切事物的本质。它要一直探入事物的根基,而不应该为实际发生的是这是那操心。——它产生出来,不是因为对自然事实有兴趣,也不是由于把捉因果关系的需要;而是出自要理解一切经验事物的基础或本质的热望……
只是些身外之物罢了,又何足去悲?
故,戴明明白师父映射未说的话:虚假世界终究是虚假的,我不会阻止你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就算最终要超脱于虚假世界及其中的人事物,也需要一个过程,一切都需要你自己去经历、去悟。
所以戴明在踢出含愤一脚,扑倒五人后,便不再做出其他暴力的事情,且任由对方去揍打自己。
他要借用拥有的力量去防御,而不是去施加暴力——基于仍受外部力量的束缚不得以为之的,更复杂的方式去处理心中的郁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