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后悔。”
“非常的后悔。”
浑沌大千,虚无阴面。
在那扭曲变幻的光影之中,一尊高大的身影看着跪伏在地上瑟瑟发抖的玢。
“我予你资粮,我予你宝物,我连玄君密都给了你。”
“但我却没想到,你是这么一个愚蠢的家伙!”
“一魂分六体,你真当自己拥有了六个身躯,六种法力?!”
“把自己的力量一分为六,还引以为豪的四处招摇,我怎么会有你这么愚蠢的眷属!”
玢跪伏在地上不敢抬头,在面前,那高大尊贵,千面千相的存在,乃是虚空之中赫赫有名的天魔主。
其名曰:陂陀。
陂陀天魔并非寻常的上位天魔,是道的阴面,可以是救人济世的菩萨,可以是传道万法的道君,千变万化,无所不能,扭曲神念,蛊惑世间。
望着眼前的玢,陂陀天魔看着那四个气机神念一模一样,可以说是一心同体的四个身躯,眼中没有愤怒,也没有无奈,只有一片死寂的平静。
玢之前做的不错,但仅限于那些小世界和中型世界,对付那些中下六境的凡俗生灵,偶尔对付一两个毫无任何上三境经验的炼虚境,这些年来玢过的太自由了,以至于让玢觉得自己似乎能完成任何事。
但玢说到底,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炼虚天魔,而且还是一个愚蠢的把自己力量一分为六的蠢货。
同样是炼虚境,玢的力量散在六个身躯之中,面对任何一个太乙洞玄道果,玢都不可能占据优势。
而江生,明显不是寻常的太乙洞玄道果。
光影流转扭曲,法则混乱莫名。
那身后好似有无数扭曲面孔的陂陀望着战战发抖的玢,缓缓说道:“你可以失败一次,失败两次,但不会有第三次。”
说着,陂陀的身影消失在这片扭曲空间之中,只留仍停留在原地的玢颤栗着。
直至陂陀消失一刻钟后,玢才从地上爬起来,看着自己那在上位天魔主威压之下仍在颤抖的身躯,玢低下头,眼中满是扭曲与怪异。
而玢并不知晓,此时的陂陀,早已来到了另一处混沌阴面,来到了那位头戴冕旒,身穿衮服的尊贵身影后方。
大天魔主?
大天魔君?
都不足以称呼这一位的存在,是真正的天魔,是真正的混沌与道的投影。
其为,阿摩柯大天魔主,其为,自在如我众妙玄君。
玄君的声音空灵漠然,似男似女,似老似少,明明扭曲至极,但在千万人听来,便是千万种不同的悦耳动人之音:“不过是一次试探失败而已。”
陂陀说道:“可是耗费了那么多力量去遮掩天机,扭曲了那么多人的认知”
玄君发出了一声轻笑:“你以为,我的目标是那个江生?”
陂陀愣了愣。
“错了,江生固然天资不凡,也不是寻常的太乙洞玄道果,但是找到他,不过是一次简单的试探而已。”
“三界太大了,生灵太多了,未来必然还会有更多的世界融进去,让这个世界变得前所未有的庞大,乃至变成真正的大千世界。”
“这个世界不该是这个样子。”
“世界应当起刀兵,应当有混乱,如此才能破灭,才能归入虚无。”
听着玄君的话,陂陀这才明白,江生不过是个由头,是个引子,玄君真正的目标,始终是这一方前所未有的三界。
“三界很稳定,但这只是暂时的。”
“神道的天帝,佛门的佛祖,还有道家的天尊,加起来四个人,还能维持两两相对的平衡。”
“可如果再多出一人,乃至两人来呢?”
“快了,快了,我已经预感到,这一方前所未有的大世界里,同样会爆发出一场前所未有的混乱之战。”
“一颗美丽的果子,所有人都会为之争抢。”
“我等待着,且期待着那一幕。”
随着玄君话音落下,亿万扭曲的光影齐齐颂唱着玄君的名讳。
三界之外的事,并不被江生所知晓。
江生此时正立在幽邃海底,看着这一方矗立在海底的神宫。
他感知到了田明安和秋不语的气息从这一方神宫里传出来,但来到这神宫时却又发现,其中没有任何气机,无论是道家清正之气,还是水族的水灵之气,都没有。
唯有一片死寂。
之前施展截天之剑,已经让这具法身破损严重了,更别提还有玢下的蛊毒破坏了这具法身。
如果不需要斗法,那这具法身还能支撑一二。
可如果还有斗法,那这具法身还能维持多久,江生心里也没底。
手中诛仙剑发出一阵颤吟,属于真宝的强悍力量过渡到江生这具法身之中,让法身那龟裂的半个身子渐渐有了一丝愈合的迹象。
江生望着眼前的神宫,身形一闪进入其中。
刚刚进入神宫,江生就发现了一具具立在原地已经僵硬的躯壳。
这些躯壳,属于这座神宫之中的生灵,但现在他们早已真灵破碎,只余这一具躯壳还存在着。
此时随着江生进入神宫,这些躯壳也渐渐多出了腐朽破败的痕迹。
被天魔玢寄生操控的木偶,最后都会变成这般下场。
江生在神宫之中不疾不徐的走着,走过一处处殿宇,看到了大片大片腐朽的躯壳。
这些躯壳有的还保存完好,有的则已经肢体脱落,身躯残破。
为了逃离,玢抽调了所有能抽调的力量,可以说这座神宫之中的一切生灵,都被玢给抽干了本源,连神魂都没放过。
这便是天魔,随心所欲,无所顾忌且混沌无序,兴起就祸乱天地,引发灾祸,覆灭苍生,引世界破灭归墟。
们不需要稳定的世界,也不想看到和平的世界,们不需要秩序,不需要阴阳平衡,们代表的是混沌与虚无。
江生眼中看不出任何情绪,内心平静无比,但对天魔的厌恶,却已经是到达了极致。
清静自然,天地有序才是江生所喜欢的,这些天魔无疑是处在江生的对立面。
神识散开,感知着这座神宫之中的每一处角落,终于在后方殿宇之中,江生感知到了生灵的一丝微弱的气息。
江生身影消失在原地,下一息便出现在那后方殿宇之中。
这里是一处寝宫,寝宫庞大而奢华,在那幔帐云纱间,是一方巨大的砗磲五宝床。
床榻之上一个神情平静的妇人抱着一个孩童静静睡着,二人气息都很平稳,却又细若游丝。
江生神情终于有了变化。
这是敖恪的夫人和孩子,她们看似在敖恪的法宝庇护下躲过了这一劫,但江生能感知的到,这两人的生机都已经是风中残烛,可以说是回天无力了。
从一开始,玢就是在戏弄敖恪,无论是帮他夫人破境,还是让他们两人有骨血,都是在压榨他们的生机和本源。
哪怕玢什么都不做,不拿她们来威胁敖恪,她们也活不了多久。
从始至终,玢便没打算让敖恪和这里的所有人活着。
对一位炼虚境的天魔来说,戏弄一些凡俗生灵,玩够了再将其碾碎不过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诛仙剑感知到了主人心境中的波澜,发出阵阵轻吟。
江生眼中闪过种种情绪,最后将其全部压下。
寂静的寝宫之中,江生望着渐渐失去了最后一丝生机的妇人和幼童缓缓呼出一口浊气。
“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