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延龄一行腊月初八上午乘船踏上了归途。在广州府的事务甚为顺利,有王守仁的大力协助,广州府上下官员也都甚为配合,所以进展甚快。
广州府一直以来便是港口城市,营商的氛围本就不错。本地商贾脑子灵活,善于经营,也懂得抓住机遇。所以,当各项优惠的政策颁布下来之后,顿时掀起了热潮。
在张延龄的建议下,本地官府和地方商贾联手在珠江码头周边画出了几片地皮。一处用来建造工坊,进行染织、漆器等手工作坊的聚集之地。按照规划,将形成行业集中的规模化工坊。便于集中采购出海货物。
另外,珠江码头对岸的深水区,规划了一座大型造船厂,一座中型造船厂。资金上,是本地商贾自筹。但是张延龄给了他们许诺,在造船技术上和人才培训上,张延龄牵线搭桥,让他们选拔人员前往龙江造船厂进行学习,并且会派出龙江船厂的造船老师傅前来指导半年,以便于他们快速掌握制造大中型海船的技术。
另外,珠江码头的扩建也由广州市舶司负责进行。作为南方海贸的出海口,原有的码头必须进行改造,以满足将来大量的货物吞吐工作。
广州府市舶司下属港务局负责扩建码头,建造吊车,营造大型货物堆场和仓储区域。虽然这些设施的预算高达十万两银子,广州府市舶司暂时没这么多银子。但张延龄让他们采用分股招标的方式筹措资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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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实际上是一种空手套白狼的方式,官员们认为不会筹措到这笔银子的,但是发布公告的第一天,这十万两银子,占据港口三成股份的资金,便由一名不愿意透露具体身份的人给一把认领了。
市舶司官员们惊讶不已,他们哪里知道,这位神秘的不愿意透露身份的商贾的后台便是张延龄和几位国公爷联手建立的大明贸易商行,
这种基础设施的入股是最划算的,码头建成之后,使用码头的船只,货物的堆场,仓库的租赁。码头上各种设施的使用费用。那都是源源不断的银子。张延龄可不是圣人,大明贸易商行要挣钱,要趁着海贸发展的东风大赚一笔,这点近水楼台的优先自然是要有的。
张延龄还算良心,十万两银子只得三成股份,七成归于朝廷市舶司。这已经是张延龄很为朝廷着想了。
而且,张延龄挣银子也不是完全为了中饱私囊。他投入的兵工厂的研发和制造的银子早已超过了三四百万两之巨。他赚钱,可不是为了自己享受,而是会进一步的投入到其中,包括后续各种火器的研发,以及张延龄正在构思的机械制造局的建设之中去。
制造局的构想张延龄其实由来已久,冶炼制造工艺需要不断的改进。光是靠零敲碎打是不成的,需要集中专门的人才进行钻研,由量变到质变,集思广益完成一些科技和制造上的突破。
这种事似乎听起来渺茫无期,但是张延龄知道,人类的科技的发展都是必然会不断的前进的。需要的便是给予适合的土壤,最后就会像是天空中的星星一样,一颗颗的亮起,最终形成繁星满天的灿烂星河。
距离新年只有二十多天,星辰号又是逆风沿着海路往北而行,所以不得不用人力划船,加快速度。腊月二十,张延龄一行抵达南京府。
之所以再一次从南京府经过,是要来接朱清仪母子以及徐幼棠的母亲一起回京城的。朱清仪之前留在南京处理船行的事务,便没有跟着张延龄去广州府。约好了一起回京过年的。徐夫人则是因为知道了徐幼棠怀孕的消息,所以要去京城照顾女儿。
在抵达南京浦口码头的时候,张延龄意外的在码头上看到了陈式一。顿时大为惊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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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式一显然是特意来码头等着张延龄的。
张延龄走下船来,陈式一立刻上前行礼。
“你怎么来南京了?出了什么事了么?”张延龄敏锐的觉察到必有什么事发生了。
陈式一将张延龄拉到一旁,快速的将朝廷出兵收复河套,和鞑子进行大规模作战的消息禀报了一遍。张延龄闻言惊得半晌说不出话来。
“我没有听错吧?怎地突然会出兵河套?和鞑子进行大规模作战?这样的季节,冒着严寒和鞑子进行大规模作战?这是疯了么?”张延龄都傻了眼了。
“千真万确。定国公和英国公阻拦未果。所以派我一个月前赶来南京禀报公爷,请公爷即刻回京。京城下了两场雪,道路不畅,河道也封冻了。我花了近二十天才从陆路来到南京。却得知你已经去广州府了。我听徐杲大人说,公爷是要回南京接人的,便留在这里等着公爷。毕竟我若再赶往广州,也要花十几二十天的时间,还有可能错过了。”陈式一道。
张延龄冷静下来,皱眉沉吟道:“你是说,这件事已经是一个月之前的事情了?十月底的事?”
陈式一道:“正是十月底。”
张延龄道:“也就是说,朝廷已经出兵了?”
陈式一道:“是,我动身是十一月初二,动身的前一天,朝廷便下旨于十一月初兵分四路从宣府大同延绥宁夏进攻河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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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延龄皱眉道:“这么急?这是故意避开我啊。到底是谁的主意?皇上为何会同意?”
陈式一道:“具体我也不是很清楚,只听定国公说,鞑子在河套集结,似乎有进攻延绥的迹象。杨一清和延绥总兵马昂便上奏朝廷。不知为何,保国公突然在殿上提出收复河套,出其不意歼灭鞑子主力的提议。杨廷和等人一力附和。皇上也没有反对,很快便决定了这件事。定国公提出等您回京再决定,都被否决了。他们说,这件事无需等护国公回京,因为这是外廷和边军的事情,而且军情紧急,不能耽搁。”
张延龄怒骂一声,闭目沉思了片刻,什么都明白了。这当然是杨廷和搞的鬼。之前他提议进攻河套被自己否决之后,便趁着自己离开京城的时候炮制出这件事来。那朱晖必是和他串通好的。
外廷自然是借此事来扭转他们的处境。但是杨廷和这么做是一种极为危险的冒险。这很可能酿成一场大祸。
“这帮人其心可诛,一个个简直疯狂了。这群该死的狗东西,已经疯狂到不顾社稷安危的地步了。皇上……哎……这个糊涂的东西,怎地又昏了头?这才消停了几天?这个糊涂东西。隆冬季节北伐?简直可笑。当鞑子是纸糊的么?他们那么容易被歼灭的话,这么多年大明怎么拿他们毫无办法?怎么还是被动挨打?要打也不能这么仓促啊,怕是要出大事了。”
张延龄心中不知何种滋味,却又颇为无奈。自己以为皇上能够变得谨慎些聪明些,但事实上却并非如此。自己以为那些人在国家大事上会有底线,不会丧心病狂,事实证明自己也是错的。
可是,自己能怎么办呢?大明如此庞大,即便是大明皇帝都无法控制一切,自己又怎能做到?论地位职位,自己其实权力很微弱,自己只能掌控自己所能掌控到的一部分而已。
张延龄感到一阵阵的无力感。
“公爷,怎么办?要不要备马急速赶回京城?制止此事?”陈式一见张延龄面色阴沉,低声问道。
张延龄本来确实是想即刻备马赶回京城的。但他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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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必了,按照计划年前赶回京城便可。这件事我就当不知道。就算我现在赶回京城去又能如何?一个多月的时间了,边军怕是已经进入河套开始作战了。木已成舟,我回去了又能如何?皇上已经决定了,又怎肯收回成命?皇上不是被蛊惑的,他内心里是想要这么做的,否则又怎会下旨。我回去了见他,他也不会罢手的。现在我唯一希望的是,他们能够一举击败鞑子。或者……战败之后能够迅速清醒过来,以最小的代价全身而退吧。”张延龄叹道。
……
河套以南,一片荒凉的大戈壁上,一场凛冽的暴风雪正在肆虐。天寒地冻,方圆数百里无人烟,无生气。
但在这严寒的风雪之中,来自宁夏延绥大同宣府之地的四路大军正在风雪之中艰难的行进着。他们便是正从四个方向进入河套以南戈壁滩上,前往奔袭鞑靼兵马集结之地白城子的大明边军。
十一月初,朝廷正式下达了收复河套的旨意。以三边总制杨一清,延绥总兵马昂为正副统帅的左路军从宁夏镇和延绥镇越过大明边境长城隘口突入河套之地。自西向东攻向白城子两镇兵马各五万。共计十万兵马。
以保国公朱晖、大同副总兵李俊卿率领的右路军十万人,自东向西向白城子进攻。
同时,兵部尚书曹元亲自前往榆林镇坐镇,调度兵马粮草和后勤补给。杨廷和在京城组成军机总务司,全面处置兵马后勤事宜。
十一月初下达了圣旨,二十天后四路大军便集结出发。他们冒着严寒踏上了大戈壁,在寒风凛冽之中向着白城子进军。
沿途,左路军马昂部于十一月二十二日占领了三处鞑子寨堡,歼灭了三支鞑子驻守寨堡的兵马,歼敌四百余。右路军李俊卿攻占红盐池,往西南方向疾进,切断白城子东北方向通道。
两支大军呈钳形之势,向着白城子合围过来。而鞑子除了零星的进攻之外,似乎一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