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近中秋,天边的明月越来越饱满。
明月的光辉普洒大地。在月光的照映下“寒芒山庄”四个大字发出寒光。
大门左侧有一株银杏古树,银杏叶已经开始发黄了。
任清福跟往常一样坐在树下享受着夜晚的宁静。
任清福是“寒芒山庄”庄主寒帝十大弟子之一。
他是个孤儿,自小就为寒帝收养;他天份极高很快就在同门中崭露头角。
人长得风流倜傥。
在江湖上行事也常常是放荡不羁。
江湖朋友们都赠他个外号叫“人轻浮”。
虽叫“人轻浮”但他却一点也不轻浮;人们也并没有看轻他。
“寒芒山庄”在武林中是极负盛名的,寒帝武功盖世被论为当世十大高手之一。
莽莽神州往往是藏龙卧虎修道习武之人多如牛毛,能够被论为十大高手的就算他不是那也是无上荣耀了。
人轻浮是他十大弟子之一,也是十大弟子中最年轻的一个。
人轻浮此时已得寒帝十之七八的真传,在十大弟子中也是名列前茅。
“寒芒山庄”在江湖上代表着一种威严。
能够在大门前肆无忌惮的享受的也仅两人而已;那就是寒帝跟人轻浮,而这样的事寒帝是不会做的。
如果问有谁敢在“寒芒山庄”大门前毫无规矩可言,那答案一定是唯一的,那就是人轻浮。
背靠树干,双目微闭,翘着个二郎腿聆听着静夜昆虫的无声低鸣。
一阵劲风吹过,几枚黄叶落到人轻浮身上。
他双眼突睁目光如电。
他有一种不平常的感觉。
原本懒洋洋的他浑身充满灵敏。
闪电般的消失在古银杏树下。
一条高大的黑影出现在“寒芒山庄”外。
那黑影四周看了一遍后确定周围没人,才腾身进入“寒芒山庄”。
进入山庄后那黑影轻车熟路的往山庄后方走去。
人轻浮自小在“寒芒山庄”长大,这里的一切他在熟悉不过了。
他一直跟在黑影身后。
黑影的身法迅速无比,人轻浮也毫不逊色。
二人一前一后来到“寒芒山庄”腹地。
人轻浮呆住了。
黑影竟然直接走进了“寒芒山庄”的禁地“天寒殿”。
“天寒殿”被视为“寒芒山庄”的禁地,向来只有寒帝一人可以进入,人轻浮虽为寒帝十大弟子却从来没有进去过。
眼前这黑衣人竟然走了进去。
难道这人就是寒帝。
人轻浮否认了,寒帝没有那么高大的身材。
就连人轻浮这样的身材平时跟师兄弟们在一起已经可以鹤立鸡群了,相比起来还显得矮了半个头。
在他的记忆里有如此身手又如此高大的人当中只有一个;那就是“红叶山庄”的管家叶希,可叶希此时来找寒帝干什么。
虽然寒帝平时明令禁止“寒芒山庄”弟子不得寒帝允许不可进入“天寒殿”。
然人轻浮此时已在好奇心的指引下将一切忘记,跟着黑衣人进入了“天寒殿”。
“天寒殿”内没有人轻浮想象中那么的豪华,与“寒芒山庄”其他地方比起来明显不一样。
阴森、寒冷,明显的人间地狱;这是人轻浮的感觉。
他不敢离黑衣人太近,黑衣人突然消失在他视线里。
他背紧紧贴在墙壁上,一步步前进,谈话的声音缓缓传进他的耳里。
其中一人是寒帝,人轻浮对他的声音再熟悉不过了。
进来的黑衣人的声音他也熟悉,的确是“红叶山庄”的管家叶希。
寒帝问叶希:“此时来做什么?”
叶希道:“叶正红在查叶清流的死因。”
“他怀疑你了。”
“没有,今天他向我打探当年所发生的事。”
寒帝道:“叶正红是个十分有恒心的人,只要他对他父亲之死起疑就一定会弄个水落石出;可你也没有必要太担心的。”
“对于叶清流之死与我的关系最密切,也从来没有给他个合理的解释,我怕他逼紧了我会露出破绽;我此次来也是提醒主公做个准备。”
“你的意思是要?”
“过几天泰山大会上最好能够让他有去无回。”
人轻浮一听大吃一惊。
今日是八月十二等八月十五月圆之夜叶正红与寒帝将要决战于泰山绝顶,此是人尽皆知的事。
这本是公平的决战,也是注定了叶正红要输的一场战争。
叶正红与寒帝都是当世十大用剑高手之一,可叶正红还年轻根本无法与寒帝相抗衡。
他们虽都是顶尖高手可寒帝已跻身十大高手之列,叶正红还有一步之遥。
这一战虽有败无胜但对叶正红来说也是一个考验。
叶正红一直就把寒帝作为自己的榜样,这一次比武虽然轰动天下,他还是把这次比武当做平时考验去应付,在群豪的的面前也许更能挑战自我极限。
叶正红是人轻浮最好的朋友而人轻浮又何尝不是叶正红最好的朋友呢。
如此不利于好友的事他怎能不震惊呢。
他的异动给“天寒殿”内的两大高手给听见了。
他唯有逃。
别说他不是他师父寒帝的对手,他自问也难以在叶希的掌下逃生。
多年来人轻浮最引以自豪的就是他的轻功了。
就是寒帝也决不会比他高明。
所以当叶希与寒帝追出“天寒殿”人轻浮已经消失在他们视线范围内了。
可寒帝已经明显看出消失眼前的人就是人轻浮。
“寒芒山庄”占地极广,内部假山园林布置繁杂。对于人轻浮来说,找一个藏身的地方很容易。
寒帝与叶清流都知道人轻浮跟叶正红的关系,所以人轻浮一定会见叶正红的,于是二人一直追到了“红叶山庄”。
叶希借故来找叶正红聊天,人轻浮根本没有来到“红叶山庄”。
他们根本不了解人轻浮也不了解叶正红。
人轻浮很了解叶正红,他明白寒帝和叶希在叶正红心里的位置,叶正红一定不会接受他所听见的消息的,他唯有拿出证据来。
寒帝没有声张这事并直接最往“红叶山庄”都在人轻浮的意料中,所以他再次潜进了“天寒殿”。
他没有找到让叶正红信服的东西,在他打算离开的时候,不经意推到一堆宗卷,借着烛光一看人轻浮激动的将其中一步收入怀中,离开了“天寒殿”,也离开了“寒芒山庄”。
他没有去见叶正红。
他肯定寒帝跟叶希都已知道进入“天寒殿”的人是他,他去“红叶山庄”已经于事无补。
他明白不去见叶正红,他们对叶正红不利的事叶正红还会被蒙在鼓里。
可是叶正红此时知道了这一切难道会改变他的命运吗。
不会,叶正红不是临阵脱逃的人。
与其两个人白白丧命还不如等待时机,所以人轻浮没有去“红叶山庄”。
他相信他朋友一定不会怪他的,他们易地而处,叶正红也会这样做,他也希望叶正红这样做。
他心里很乱,犹如一团乱麻;真希望能一刀将这些乱麻斩断。
想到了刀。
他就听见了一种声音,刀锋破空而来的声音。
人轻浮如一头灵活的野豹横移丈外,原本罩着人轻浮七处大穴的一刀落空。
人轻浮双脚刚要落地的刹那,身下的枯叶突然散开,一条矫健的黑影拔地而起。
一股无比的杀气罩住了人轻浮的下盘,使得人轻浮的身体无法下降。
他身躯突然打平,一个七百二十度转身,摆脱身下的刀锋。
就在同时寒光大盛,缠在人轻浮腰间的缅铁软剑已经跳到他的手中。
人轻浮剑已在手上就算他们来人再加十个二十个也毫不畏惧。
两名杀手杀气已尽,他们唯有死。
人轻浮知道更多的杀手还在他后面等着他,他迈开大步往前走去。
不用说这些杀手是寒帝派来的,他们往“红叶山庄”没有截住人轻浮立即赶回“寒芒山庄”。
发觉人轻浮已再次进入了“天寒殿”,并将他的族谱给盗走如何不急,马上召集所有弟子,宣布人轻浮的罪行。
人轻浮私入天寒殿并盗走重要物件,已畏罪潜逃,发动各弟子追踪人轻浮的去处。
叶希已同时派出一批杀手对人轻浮的格杀令。
曾有七批杀手找到人轻浮的行踪,他们都没有回来。
人轻浮不是一个残忍的人,但他明白那些人不死他就难有容身之地,他还有许多事要干。
人轻浮摆脱了一批批高手的追寻,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
现在能找到人轻浮的人只有一个了,那就是叶正红。
所以叶希将人轻浮给寒帝宣布为叛徒的事告诉了叶正红,目的就是让叶正红将人轻浮引出来。
他们没有想到的是叶正红也没有找到人轻浮。
人轻浮感到心里很痛苦。
现在的他就好像一口气吃了一百个苦胆一样。
自己已经麻木了。
双手紧紧的抱着自己的头。
跟前丢着几个空酒瓶,人已经烂醉如泥了。
这时候他听到一个很慈祥的声音在耳边想起。
这个声音对他来说充满了温暖,是他逃亡这两天来最惬意的感觉,就像当年他跟叶正红一起快意江湖的感觉一样。
“小兄弟,酒喝多了伤身。”
人轻浮的头抬起来。他看见了一个人。
一个平凡的大汉,四十岁左右,身穿麻衣麻鞋。
本是已庄稼汉的打扮,看上去却又纤尘不染。给人一种“此人只须天上有,人间难得几人行。”的感觉。
接着他又看到了一把剑。
用山藤系着,斜斜的挂在背上,看上去十分璞拙古致。
“你是谁。”他此时说话很温顺。
“葬剑飞。”脱口而出、仿佛他这样回答千百次一样。
人轻浮从地上弹了起来,你就是“洞天剑客”。
“我知道你叫人轻浮。”
“我叫任清福,人轻浮是朋友们叫的外号。”
葬剑飞在人轻浮刚坐的地方坐下并对人轻浮说道:“坐。”就像有朋友来到家中请朋友入座一般。
人轻浮坐了下来:“我有事要你帮忙。”
葬剑飞毫不犹豫的说道:“什么事。”
人轻浮将手伸往怀里,他呆住了,手像在里面生了根一般半天没有拿出来。“东西不见了”
“那是什么东西。”
“寒帝的族谱,我从天寒殿拿出来的。”
葬剑飞道:“你果然从天寒殿盗走了东西。”声音里有一股威严。
洞天剑客葬剑飞承圣乾门遗训,诛无义、斩奸邪。
人轻浮的心凉了,要是不能让葬剑飞信服他将会成为动天剑下的祭品;一死不打紧,寒帝将会就此逍遥法外,叶正红也随时有生命之危。
葬剑飞见他没反应再次问道:“你怎么不说话。”
“请你相信我,我知道我这样做的行为是为人不齿,这是一个关于整个武林的大事,我必须如此,可现在东西丢了。”
“那是别人的私密,你探听干什么。”
“他们是害死我好友叶正红父亲的凶手,去希望你转告叶正红,就算你西至要我去死也心甘情愿。”
“你说你带着了寒帝族谱这又是为什么。”
“因为寒帝是金国皇裔,金被蒙灭后他来到了中原,以待复国之机。”
“寒芒山庄已建百年,我如何相信你;更何况你现在已被寒帝视为弃徒,完全有可能是重伤之语。”
“寒芒山庄一直就是金国在中原的据点,所以中原武林发生的一切大小事件都会很快为金国所知晓。”
“数十年来寒帝在武林中倍受敬仰,根本没有复国的举动。”
“就是因为他声名卓著,这些年来又广收门徒壮大自己的实力,要不是葬大侠你突出江湖恐怕他早就行动了。”
“你虽叫人轻浮但一点也不轻浮,江湖上的人都这么认为,我就信你一次。”
人轻浮不轻浮的确是江湖公认的。
“我可以证明一件事,只要对了你就一定会相信这一切都是事实。”
“我既然说相信你了,你尽管说我会去证明的。”
“明天晚上泰山绝顶叶正红与寒帝将会在那里决斗,你亲自前往;寒帝定会暗算叶正红,你可以静观其变。”
葬剑飞一双眼睛死死的盯住人轻浮:“叶正红根本不是寒帝的对手,你认为寒帝会有暗算叶正红的必要吗。”
“对于寒帝来说要杀叶正红真的很简单,要杀得人不知鬼不觉就不那么容易了。”
“寒帝将你从小养大就算他再大的错你也不应该对他如此的成见,更何况这事还没有发生你就如此计较,这非大丈夫本色。”
“我知道他对我恩重如山他要我性命我决不反抗,可他对付的是我好兄弟好朋友,我那兄弟对他的崇敬之情不比我浅,我将这一切告诉他他也不会相信的。所以我现在很痛苦,我说的一起明明是真的却谁也不相信,寒帝之所以要说我背叛了师门,目的就要让人知道我有错在先我说的一切都是重伤,没有人再相信我。”
葬剑飞厚重的手掌拍在人轻浮的肩上:“我相信你说的,我会去证明这一切的,到我认为你说的都是假的的时候你会知道那的什么后果的。”
“要是叶正红完好无损我甘愿赴死。”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泰山你就不用去了。”
深山古庙、小泉清流、野花微笑。
人轻浮就躺在庙外的草坪上,看上去挺悠闲的。
可他的心里不悠闲。
葬剑飞已经走了一天一夜了。
他叫他在这等,他就一定等下去。
他唯有苦中作乐,怀里陶出洞箫呜呜的吹起来。
脚步声响起,他看见了一个高大的身躯。
一个熟悉的身影。
叶希、寒帝已经封住了他前后的路。
其实他们都没有这个必要。
人轻浮既然答应了葬剑飞不离开这里他就决不会离开的。
要离开那他就不是人轻浮了,那或许只是一具尸体而已,这是人轻浮的原则。
在这个时候人轻浮已经没有选择了,他恍若未觉一般,继续吹着他的洞箫,箫声如泣如诉,仿佛在向上苍诉不公一般。
“你怎么不逃了?”寒帝已经来到他身后。
箫声停止。“我没有逃,也没有必要。”
“到现在了你还很镇定。”
“我又没做什么亏心事我为什么要惊慌。”
“那你为什么要逃到这里来,这不是你做了亏心事难道难道我。”
“本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不应该欲盖弥彰的。”
“我向来都很看重你,只要你愿意跟我回到寒芒山庄我可以既往不咎。”
“这里山清水秀,多好的埋骨之所了我为什么要走。”
“好一个视死如归。”
“你可以动手了,我相信我们很快就会见面的;虽然你今天能让我身败名裂我相信明天也可能是你身败名裂的时候。”
寒帝手中多了一部卷宗,人轻浮看见了,就是他从“天寒殿”带出来的那部。
寒帝得意的道“你能有什么凭证让天下英雄都信服你。”
“没有。”他除了回答没有还能回答什么呢。他又接着说“我本来就已经死了,你也可能活的无所畏惧,但你不该一错再错,暗伤了叶正红。”
寒帝的心里震惊了,“你什么意思。”
“你聪明的话不应该暗伤叶正红的,可现在已经做了等于为你自掘坟墓。”
寒帝的脸色铁青:“看来你不死是不行的了。”
“你本来就没有放过我的打算。”
寒光划破天际,时间仿佛就此定格。
寒帝动了,寒芒剑已然脱鞘不见血是绝不归鞘的。
别说人轻浮根本不是寒帝的对手;寒帝不是他对手他也决不会动手的。他还能怎样将寒帝击杀于此,寒帝待他如子他不可能与他一争高下的;他之所以要去寒帝过不去那是为了他的朋友,现在他朋友既然已经无事那还有何求呢。
他的生命本来就为寒帝所救,现在只不过还给寒帝而已。
他要动也只有逃走一途,他是不会逃的,既不愿意逃走也无意与寒帝争锋,那又何必动呢。
所以人轻浮没有动。
寒芒剑的剑气已经将人轻浮包裹。
人轻浮缓缓闭上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