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谷之后,是一处地热温泉。
奇妙的是,明明地热的环境,这温泉热汤的旁边,却长满了翠绿欲滴的草木。
这些草木长势都是十分良好,且看去毫不零乱,而是出落得错落有致,虽则品类大小各异,但都各具一种姿态特色。
这显然是有人在精心打理了。
走到近前,焦平不禁暗暗称奇。
原本远远看到那热泉水面上、不时有沸腾的迹象,上面也是烟云缭绕,还以为周围的温度,必定酷热高温才对。
谁知走到近前,却是一派清幽,仿佛是置身于幽深密林之中一般。
看来这些树木的栽种,有些学问,能将温泉的热量,给尽数锁在了湖内。
焦平不由得想起“地煞七十二术”中一门以复杂著称的神通——“布阵”。
这莫非就是地煞“布阵”术?
他暗自揣测道。
路到尽头,便是湖。
临湖之畔,结有一座二层的吊脚精致小竹楼,竹楼的外墙上,缠绕着一种青嫩的幼枝攀缘类植物,开着点点的黄花。
小竹楼二层,一半结成房屋,另一半则是一个露台。
露台之上,正摆有一桌简单小席,桌案之旁,则对放着两个座位,此时一个座位之上已经坐有一个“人”,正临风把盏。
那“人”听到动静,于是探出头来,往下招了招手示意。
“夫诸”将焦平带到这里,在门口处将他让了进去后,即站定不动当起门神。
焦平已然猜到上面那“人”,即是这“三叠瀑集”的主人“羬羊”大王了。
他自不惧与这大王单独相对,他本来就是想要与这位一晤的。
当即援梯上了二楼。
二层之上,主人见客人上来,即随意地招呼了一下,指了指对面的座位。
焦平只客随主便,走到桌前对面,略拱了拱手,就自行入座了。
那大王也不在意,只是从案中盘上翻起一个倒扣的酒杯,放在焦平的面前。
跟着,又提起酒壶来,给焦平的杯子满上一杯,然后放下酒壶,伸手示意请。
焦平端起,一干而尽。
那大王又倒,焦平饮胜。
三倒,焦平痛快干下。
“好!”
大王合起手中折扇,用扇骨敲着另一手掌心,大声喝彩,道:
“道友真是好痛快也!”
“我这壶小酿,名曰‘神仙醉’,不同于凡酒,便是我辈,一杯亦可谋一醉!”
“道友酒到即杯干,连饮三杯,而面色不改,真是湖海之量也……”
“不过道友身贵为蛟龙之尊,小小杯中物只做等闲,亦是正常尔。”
“来,请再饮一杯……”
海不海量不知道,不过三杯下肚,自己确实没感觉到身体有什么醉意。
而对于这位“羬羊”大王,借劝酒之机不动声色的点破,自己的跟脚不是個“道人”、而是“蛟龙”,这点焦平并不意外。
反而是内心一喜,暗暗振奋!这正说明自己对那松鼠的事先安排,奏效了。
这“羬羊”大王只以为小妖没见识,误把蛟龙当道人,却不知正中自己设计。
想必它此时,亲自“戳破”了自己的“底细”,心里应该正自小有得意。
这样就好。
假中掺真,真中掺假,这样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正要它忽略了其他。
“请……”
焦平面上只做欣然,端起酒杯来与“羬羊”大王轻碰一杯,又自饮胜。
待放下酒杯后,他即主动开口道:
“多谢大王赐酒了……只是焦平还不知道大王此次见召,却是为了何事?”
“唔”,“羬羊”大王似乎没想到焦平说话这么直接,放下酒杯后不禁略沉吟。
焦平也不催促,只乘机打量。
这位大王看上去像三十许人,面色白净无皱纹,一副养尊处优惯了的模样。
其下颔处,留着一副山羊胡须,为它增添了不少的成熟色彩。
他身上披着一件半新的宽袖白衣,手中执一白纸折扇轻摇,纸扇向着焦平的这面上画着一副山水,栩栩如生。
白衣纸扇,凭栏独饮。
此情此景,若是不去看它额上那对尖角的话,倒也颇显士子文人之风流雅致。
焦平有过跟这类“人”打交道的经验,知道其中的分寸拿捏,大略是要把对方当作上位者同时,又要把它当作“文友”。
总之不能太过于拘谨。
于是他只一副彬彬而有礼的样子,又提过酒壶自己斟了一杯,拿在手上把玩,耐心地等待对方开口。
“羬羊”大王果然对他“越矩”的举动浑不在意,只沉吟一会儿,捋着须说道:
“还未问焦……焦平道友,是自何处而来的……来此地又有何贵干?”
焦平暗暗好笑,敢情这位,直到现在才想起来,要盘问自己的来历?
他面上半点不显,只是恭敬道:
“大王,我自上游处的‘双叉河集’而来,受‘双叉河大王’之命出行办事,路经贵处,只是暂时歇脚一二……”
“‘双叉河集’……”
“羬羊”大王又自沉吟,道:
“‘双叉河大王’一向可好?”
“一向都好。”焦平坐着不动,双手却朝向“双叉河集”的方向拱了拱。
“羬羊”大王目光闪烁了一下,只例行问侯一句“双叉河”后就不再提了,而是又将话题扯到焦平身上,关切问道:
“我听说道友,在江上和那‘四耳’斗了起来……不知可是属实?”
四耳?这想必就是那黑毛水猴了。
也不知是它自己叫的、还是“羬羊”大王给起的绰号,倒是挺贴切的。
焦平谓叹一声,歉然道:
“大王有所不知,我本是蛟龙,出行自然是以走水路为上,这一路过来,执礼而行,也未与路过的地主起了龃龉……”
“只是不知为何,路过那江时,贵属竟无端出来相扰,以致差点动起手来。”
“些许小事,不曾想竟是连大王都惊动了,焦平有错,还请恕罪……”
“羬羊”大王突然伸手,止住了焦平的话语,它不疑有他,只是缓缓摇头道:
“道友初来乍到,故有所不知,那只‘四耳’实并非我的手下,它是那江生的妖怪,这些年来仗着会水,频频为患……”
“那水猴子一向性情孤僻霸道,也不听劝,只一味不许别人从它头上经过,便是我的面子也不卖!”
“道友被它拦下为难,不足为奇。”
“也不相瞒道友,这些年来,因着这水道上的路途不靖,我这座‘三叠瀑集’里头的生意,受到影响也甚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