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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能去哪里呢?会去哪里呢?
真金一时毫无头绪,这么多年,娘一直待在家里闭门不出,很多地方对她来说都已经变得陌生了,平日里就算是卖卤梅水,也没有去过远的地方。
“娘亲万一迷路了怎么办……”真铃有些担忧。
他们坊里坊外找了个遍,娘亲还是没有回来。
真铃想了想又说:“我记得前两天也是,娘亲出门好久才回来,回来的时候一身的香火味。”
“香火味?娘去寺庙了?”真金喃喃道。
当下真金又叫了环饼,一齐前往了法云寺。
法云寺是城南右厢的一座不大不小的寺庙,寻常人家祈福求签,基本上都会来法云寺。
繁华喧嚣的汴梁城,寺庙如林,每一座都承载着百姓们的祈愿。
然而众多庙宇之中,法云寺却以一种独特的魅力吸引着香客们。
它的香火之盛,并非源于金碧辉煌的殿宇或是高深莫测的佛法,而是因为香火钱竟出奇的便宜,仅需区区十文钱。
晨曦初破,法云寺的门前的人流络绎不绝,他们之中,既有衣着光鲜的富贵之家,更多是衣衫朴素的平民百姓,手持微薄香火钱,眼神中闪烁着坚定与希望,对他们而言,法云寺不仅是个祈福的寺庙,更是心灵得以暂时栖息的避风港。
陈水柳最近成为了这众多香客中的一员,坐在了佛堂面前,一跪便是半天。
法云寺有很多小佛堂,在这个安静的角落里,寺庙的出家人,不会催促每一个前来这里
真金找了许久,终于他的目光定格在了一个熟悉的背影上,那是他的母亲陈水柳,面容憔悴却眼神坚毅的娘子。
她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这里,静静地站在一尊佛像前,双手合十,闭目低吟,仿佛整个世界都已与她无关。
真金有些奇怪。
娘不是不信佛嘛?
是的,小的时候,家里没有断了香火味。
自父亲不幸离世后,母亲的心便如死灰一般,心中燃不起丝毫关乎信仰的火花。
那场突如其来的汴梁大火,将他们的家化为了一片废墟。
最后,母亲是在废墟中找到了那个曾经供奉在家中的佛像,泥胎全黑了,不过被雨水淋透了,又变得干干净净。
泥胎不怕烧,烧了更硬。
家里的一切全都烧成了灰烬,偏偏只有这个泥胎留了下来。
陈水柳娘子十分生气,这场大火是谁带来的?
佛又在哪里看着呢?
谁又能保佑谁呢?
陈水柳带着两个年幼的离开了这个地方,这个让她伤心的地方,这个他曾经拥有一切的地方。
她没有带走那个佛像,佛像本来是药师佛。
打火人容易受伤,药师佛可以消灾延寿。
可是看来这消灾延寿的福分显然没有落在他们一家的头上。
陈水柳在火灾中受了伤,女人真铃在火灾中毁容了,打火人相公更是不知所踪。
同样,陈水柳也是带着绝望离开了这个地方。
如今,真金远远看着娘亲,久久不敢上前。
佛堂之中,昏黄的烛光摇曳。
娘亲闭着眼睛,心中诵念,她看起来如此虔诚。
蒲团之上,方寸之间。闭目凝神,似乎她在进行着一场无声的对话,或许她期待着面前的佛像不仅仅是当年大火中的那座泥胎。
泥胎之中,或许会有一种神秘的力量与她共鸣。
或许,不是因为陈水柳想要信佛,而是只能信佛。
儿子成了打火队员,教她又能如何做呢?
每一天,真金都准备随时要穿梭于熊熊烈火之间,与肆虐的火神进行着殊死搏斗。
每一天,娘亲都睡得不踏实,她担忧、焦虑,却束手无策。
她无法阻止儿子的脚步,那是他的责任,也是他的使命。
可她又害怕儿子真金会像父亲一样葬身火海,尸骨无存。
这份恐惧,如同无形的枷锁,紧紧束缚着她的心房。
于是后来,娘亲总会独自来到这座佛堂,用一颗颤抖的心,祈求佛祖保佑她的孩子平安归来。
真金静静地站在门外,望着娘亲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
娘亲的信仰,是对他无言的支持与鼓励,又仿佛是世上唯一的慰藉。
他暗暗发誓,无论前路多么艰难险阻,他都要平安归来,都要成为最厉害的打火人,为了娘亲,也为了他长大的这个城市。
真金最后也没有打扰娘亲,安静离开了。
可是,他刚刚回到打火队,就收到了警报,法云寺起火了。
可是娘亲不是还在法云寺吗?
法云寺在和善坊,因此真金收到消息的时候,和善坊打火队的张老鹰已经带着人出发了。
真金的心猛地一沉,脑海中瞬间浮现出娘亲闭目诵经的模样。
他无暇多想,立刻带人出发了。
等赶到时,远处寺庙的轮廓在黑烟中若隐若现。
看来情势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