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赵太丞药铺,大夫见了着实吓一跳。
哪里有抱着要生孩子的娘子进药铺的?
六娘早就昏睡了过去。
可怜包三将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这个憨厚的汉子,哪里碰到过生孩子这种事。
不管三七二十一,包三将大手一拍,药铺的柜台险些裂开。
“这是药铺,你是大夫,不能眼睁睁看着人不救!”
见这阵势,药铺的伙计们也怕这汉子发起怒惹出什么事端,当下去请了产婆,之后又找了间空房,烧上热水准备着。
所幸是有惊无险,母子平安。
六娘醒来之后,看到孩子,这才有了一丝笑意。
这一笑,脸色才渐渐回复了血色。
这一笑掀起的红晕,又深深刻在了包三将的心上。
从此,包三将的世界,多了一抹红晕。
后来包三将才知,六娘本来是小家户的孩子,稍微大一些后跟着母亲进了大户人家,那家主君好摔跤,因此府上人人几乎都能上场耍两下。
偶然的一次,六娘摔倒了主家的大郎王文路。
那时两人都小,这一摔,六娘此后不用再洗衣扫地了。
那天开始,主君每日让六娘给王文路陪练。
谁知这王文路天生在这上面并不是一把好手,几年下来,六娘倒是练成了府上一等一的相扑好手。
每每主家宴请,主君势必要请六娘来表演一番,客人们无不喝彩。
一来二去,六娘打出了名声,攒下了不少家业。
那几年,汴梁城里都知道有一个六娘,起码相扑圈里是这样,不仅是摔跤把式,六娘还习练兵器,耍的一手好枪法。
王文路便是六娘的第一位迷弟,两人自小一块练习,两小无猜,向来感情要好。
富家郎君寒门女,六娘以为她可以抗争得过命运。
风光时,一场比赛下来,她似乎是台下全城人遥不可及的天上明月。
明月高挂,自然不信凡人命。
可当王文路把要娶六娘的事情告诉父亲之后,起了波澜。
父亲绝对不允许王文路把六娘娶进家门。
“你是嫡子,之后可以纳妾,我不管,但是想要明媒正娶进家门,你不如去剃度出家。”
王文路没有勇气出家,更没有勇气娶了六娘。
可是六娘此时已经怀孕了。
王文路说:“你可以等我,等我之后,会给你一个名分。”
之后王文路在城里悄悄买下了一个院子,留给六娘住。
六娘门都没进,一脚想要踹在王文路的心口,可是终究还是不忍心。
“你从来也不是我的对手,唯恐踢坏了你。”
六娘转头离去了,也没再回头。
此后,她便一心要把孩子好好养大。
经历了万众瞩目的风光,便不会再留恋风光。
酒楼瓦肆,照样能混的上一口饭吃。
包三将成了六娘的搭档,一心跟在左右。
六娘的心早就化成了铁,但包三将偏偏是想要熔化这块铁。
现在六娘感觉眼前又再次一片黑暗,找不到酒楼的营生,六娘就去街上卖艺。
支个摊子,放出话去:赢得了她,能赚得五十文。可要是输了,倒赔一百文。
不少泼皮前来试探,可是他们往往输了之后就赖皮,不给钱,六娘也没招。
又或者有人完全是冲着六娘的身体来的,不是有意比试,找到机会便揩油。
有时候六娘气不过,一不小心打个重伤,这样一来,六娘少不了还要赔汤药费才能了事。
包三将来找六娘,六娘便是躲。
“你有手有脚,是个好汉子,寻个正经营生去做,不要天天跟在我屁股后面。”六娘说。
现在,包三将的世界也变了,变成一片灰暗,不可预料。
六娘为何偏偏要拒他于千里之外?
满腔郁闷,包三将想也想不通。
包三将不忍六娘受委屈街头卖艺,又说:“何苦要做这个营生?”
包三将其实又想说我能挣钱,可以养你们娘俩,可终究没说出口。
“你不要管我,也管不了我。”六娘说。
“我担心你……”
“放心,我六娘过得再差,也不会去死。”
六娘的家门,不再对包三将敞开了。
可在汴梁生活,说难也难,一要水,二要粮,三要柴米油盐。
买来的水做饭才好吃,可是也要钱。
中等的米,要六百文一石,英哥儿正是能吃的时候,一石米吃不了半个月。
六娘的钱越来越少,账越算越细。
米钱是省不了的,水不用买的,就近找个河水,虽然苦一些,一个月可以省下八十文。菜两天吃一次,又可以省下八十文。
这账算到最后,竟然也细到了这个程度,这样一来,一个月米钱终于是够了。
可是一个月后呢?
时间过得很快,租下的房子眼看也要交租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