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烟无缝不入地侵袭过来,张择端的眼睛立刻感到刺痛,眼泪瞬间下意识地流了出来。
张择端几乎什么也看不到,他只好大喊。
“小勺子,小勺子。”
浓烟之中,没有丝毫的回应。
眼睛是火辣辣的疼,没有方向,不知前路,巨大的恐惧笼罩住了张择端。
之后他闭上了眼,似乎是听到耳边有人喊他。
又是冷花娘。
她躲在迷雾般的浓烟中,影影绰绰。
“你若是不敢,又何必前来?”
冷花娘的声音缥缈不定,好似带着一种淡淡的轻蔑。
“来了自然是敢。”张择端连忙说。
“那为什么犹犹豫豫,从不向前。又为什么我每次见你,应也不应,回也不回。”冷花娘又说。
“没有方向,何以向前?”
“方向如果可以一眼望到,谁还愿意去找呢?”
“怎么找?”
冷花娘又说:“走就能找到,一步步走,双脚走出来的何尝不是方向?”
冷花娘说完,消失在了迷雾之中。
张择端睁开了眼,眼前又是漫天的浓烟,又是没有方向。
他试探着往前走去,每一步小心翼翼,每迈出一步便敲击一下地面或者周围的东西。
这样一来,或许小勺子能够听见。
打火队的人,一样能够听见。
这时身后一个人影,突然出现了,是李真金。
“找到了人了吗?”李真金问。
张择端摇了摇头,眼神里全是内疚。
“我俩一起,不要离我太远。”
李真金说话间像窜天猴一样往前带路去了,他同样每走两步之后故意制造声响,用来提醒张择端。
两人并排向烟气中摸索,不时身边还有燃着的稻草堆,炙热的热气朝两人身上卷过来。
这时烟气中突然传来了声音,是小勺子。
他们第一时间朝着声音的方向赶去,来到了一处房屋的门口。
小勺子被困在了此处,他紧紧关着门窗,避免烟气冲进去。
房屋内存放着蔬菜瓜果,小勺子着火之后,几次试图逃出去,可是都被这烟雾熏了回来。
受惊的马踢伤了他的腿,无奈之下,他只好拖着伤腿爬进了这里,暂时躲避。
可是现在外面的烟气越来越浓,储藏间旁边的马厩也已经烧起了明火,风一吹,烟气和火舌冲着储藏间的门窗就飞了过来。
李真金赶紧冲了进去,用木板绑住了小勺子的伤腿。
小勺子的脸被熏得毫无气色,勉强说了一句:“救命之恩,不会忘……”
时间紧迫,李真金背起小勺子就要往外冲去,可是没走两步,他却一下子跪在了地上。
嘴上的湿面罩已经被烤热了,李真金一口气喘进去,烟气立刻火辣辣地钻进了喉咙里,紧接着就是脑袋一晕,眼前一黑,双腿根本不受控制地跪了下去。
之后真金疯狂地咳嗽起来,胸腔里好似是装了火药,随时都有可能爆炸。
张择端立刻扶住李真金,说:“你先走,我背他出去。”
李真金想要说些什么,可是话说不利索。
“不行……”
“听我的,我还能撑一会,你出去叫人过来帮忙!我们不能两个人都待在这里!”
张择端声音坚决,眼神坚定。
李真金重重点了点头,爬起来率先跑了出去。
临走前,他的眼神仿佛在说,等着,我不会扔下你。
张择端背起了小勺子,一步步往火场外走去。
等到李真金跑出去之后,大家的心差点跳了出来,因为他们没看到张择端。
“小勺子,马厩旁边,储藏屋里!”李真金说。
木楞听了立刻派人进去接应。
“那张择端呢?”木楞又问。
“他还好,正在背着小勺子出来,要快,一定要快。”真金说。
火场之外,等待的人们纷纷面如铁色,每一个细微的动静都会让他们立刻紧绷起来。
等待是最难熬的。
进去搜寻张择端和小勺子的第一拨人已经回来了,他们一脸丧气。
结果分明,他们没有找到张择端。
第二拨人随后立即冲了进去,继续搜寻。
等到第二拨人再出来的时候,李真金傻眼了。
章二虎的手里捧着一只鞋子,是张择端的鞋子,呆呆地站在了木头的面前。
“人呢?我问你人呢?有没有看到?”木楞说。
章二虎明显呆住了,摇了摇头。
木楞的心在颤抖,凭经验判断,没有人可以在火场里待到这么长时间,更何况还背着一个人。
鞋子怎么会丢了呢?
这让人更加不敢设想下去。
李真金此时站起身来,对木头说:“我再进去找。”
他现在身体缓了缓,已经感觉到,好受多了。
正待李真金要进入火场的时候,一个人影从火场里出来了,一瘸一瘸地蹦跳着。
是小勺子。
小勺子跳出了火场之后,就没了力气,一下子倒在了地上。
小勺子的嘴上戴着张择端自制的面罩,气喘吁吁。
等到稳了下来,他终于摘下面罩说:“他……他在水缸附近……把面罩给我了……”
丢了面罩,在火场好比丢了半条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