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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夺命火

作者:李耳字数:2143更新:2024-09-21 06:35

张择端挥了挥衣袖出门之后就后悔了。

他现在没有家了?他要去哪里呢?

每次大小火情,官府都会开放寺庙道观等地,用以安置暂时无家可归的灾民。

如果人数众多,官府之后还会搭建简易房舍。

琉璃巷大概烧毁民房十余所,灾民不会太多,张择端估计,寺庙应该可以容纳了。

张择端自从离开宫廷画院,往往是居无定所,寺庙早就住习惯了。

熟门熟路,当下他直奔寺庙而去了。

可此时打火大院里,却处处令人感到心酸。

李真金的伤势不算严重,但短时间内走路恐怕还是会瘸,未免让家里人担心,他水行的老师傅张头往家里带了口信,说是接了大订单,所以最近要住在水行,过段时间才能回去。

至于其他伤了的打火队员就不一样了。林六的腿骨伤了,恐怕要卧床休息三个月,方伍的背烧了一大片。

最严重的恐怕是汪子路,从回来以后,他一直咳个不停,呼吸困难。

汪子路的妹妹汪笑笑特地来了大院照顾在他左右,眼泪啪嗒啪嗒地落下来。

笑姑娘的师父汤大夫细细给汪子路把过了脉,给出了结论。

情况很不好,接下来要好好调养,大概率是会落下咳嗽的病根。

至于以后能不能继续打火,那就说不好了。

对于打火人来说,大多数人老了之后都会落下咳嗽的毛病。

可是听到汤大夫说以后可能没办法打火,汪子路不答应了。

“汤大夫,请你帮帮我,我只会打火……我一定……要打火……一定要……帮帮我……”

汪子路说着说着又咳了起来。

“哥,你慢点,别着急。”汪笑笑赶忙扶住了哥哥。

汤大夫一脸愁容,他替打火队的人看了多少年的病,心知这病最难治。

“我换个方子,试一试。要是能抓来一些河鳗那就更好了,这或许是个笨办法,多吃河鳗对肺病很有疗效。”

汤大夫随后开好了方子,之后汪笑笑立刻照方抓来了药,煎起了药方。

可是鳗鱼怎么办呢?

木楞一脸愁容,把队员们召集在一起说:“能动弹的都站起来,现在没事都给我去河鳗,能抓多少抓多少,明白了吗?”

一天过去,没有一个人抓了河鳗回来,杂七杂八的鱼倒是抓了一些回来。

笑笑姑娘的脸上不见一丝笑容。

这时真金瘸着腿站起身来说:“让我去抓吧,我有办法,不过现在……我可能还得需要个人帮手。”

“我来帮你。”笑笑姑娘说。

随后,真金带着伤腿来到了城外,要抓河鳗,必须要来偏僻安静一些的河道才好。

这是真金听爹爹说的。

小时候,爹爹总是会带着他来城外抓鱼。

这是他们能吃到最奢侈的肉类了,在幼小模糊的记忆中,真金总是盼着跟爹爹去捕鱼,可以好好地改善下家里的伙食。

要抓河鳗,主要是两招,地笼和刺钩。

蚯蚓和小虫子来当做诱饵,一抓一个准。

时间最好选在夜里或者黎明时分,因为河鳗大都是在夜间活动。

趁着天还蒙蒙亮,他们准备好了材料。

笑笑姑娘负责生火,真金负责下饵放钩,环饼负责下水布置好地笼。

天色暗了,他们干脆没有回去,在这里简单吃了点干粮等着上钩。

篝火旁,笑姑娘一直在真金旁边守着,生怕错过一点动静。

夜晚静下来,火焰跳动着,照亮笑姑娘的脸庞,楚楚动人的模样,天见犹怜。

大概是夜色勾起了心事,笑姑娘的眼眶湿润了。

“放心,我保证,明天一定收获满满的河鳗。”

笑姑娘听了这话,再也忍不住了,眼泪哗地一下就落了下来。

真金见了一时有些无措,除了妹妹真铃,他长这么大还从未见过哪家的小娘子落泪。

真金想了想,又说:“我也有个妹妹,如果我的妹妹哭得这样伤心,我会很心疼的。”

笑姑娘忍了忍眼里的泪水,又说:“这个世界上,我只有哥哥了一个亲人了。”

“不过,我的妹妹肯为我哭,为我担心,我心里肯定又是很感动的。不过我还是希望她可以每天都开开心心的。你哥哥有个好妹妹,你也有个好哥哥。所以不要哭,要开心,你哥哥也会开心。”

笑姑娘又被真金的话宽慰到了,微笑从她的脸上飘过,转瞬即逝。

“相信我,以后,我让你哥哥天天都能吃上河鳗,不对,是让全队人都能吃上河鳗。”

笑姑娘重重点了点头。

李真金一夜没睡,他的眼睛没有离开吊绳半点。

直到夜深了,笑姑娘迷迷糊糊睡着了,靠在了李真金的肩膀上。

李真金的心儿跳来跳去,不敢去看笑姑娘的脸,可是过了会又忍不住把眼睛瞟过去偷看。

第二天的时候,天空泛起了鱼肚白,李真金的眼眶却黑了。

笑姑娘醒来的时候,第一句就问:“怎么样,抓到了吗?”

李真金笑了笑,指了指一旁的木桶。

笑姑娘愣住了,满满的全是活蹦乱跳的河鳗,她高兴地跳了起来,差点忍不住。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李真金又说。

桶里的鳗鱼没到中午,变成了碗中餐。

笑姑娘喂了汤药,又喂河鳗汤,把哥哥汪子路照顾得无微不至。

李真金此后特地请命,每天去抓河鳗。

他向木头提议,后续打火队的常规伙食里面应该加上河鳗,特别更要照顾好后院的那些老打火人。

河鳗这东西不费钱,多费点功夫,至少能保证三天两头吃上一顿河鳗大餐。

真金现在回忆起来,或许恰恰也是因为爹爹也是打火人,所以他才经常会去抓河鳗回来。

这夺命的火,几乎摧残过每个打火人的身躯。

在真金印象中,爹爹也经常夜里咳嗽。

娘亲只对真金说爹爹的工作不能沾,其他从来不会主动谈起爹爹。

可是真金曾经看到过,背地里娘亲又会找出爹爹那件老旧的蓑衣,摩挲好久,之后紧紧抱在怀里。

或许爹爹很早也就染上了肺疾?

真金想到这里,突然心里开始猫抓一样。

这个为了全家生计拼死拼活的男人,这个为了打火丢了性命的男人,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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