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飞山虎交给秀娘照顾后,李毅去了碎金酒楼。
刚进去,高小甲和李过就迎上来。
“周云开在什么地方?”李毅问道。
李过看着高小甲道:“高胖子,你快跟师傅说。”
高小甲连忙道:“师傅,我在艾家的内应透露,三天前艾家大宅收拾了一个小院,有人住了进去。她找机会去伺候,发现是一个中年男人,面白短须,我就猜测可能是周云开。”
李毅点点头,时间和外形都对得上,高小甲的猜测应该没错。
“你那个内应可不可靠?”
高小甲笑着道:“自然可靠。而且师父你也认得她。”
“我也认得?”
李毅微微一愣。
自己在艾家并无什么旧识,若要说认识,那只有卖身艾家的苦命女子福娟。
之前自己和艾家交恶,福娟曾经传递过消息。
只是后来自己做了官,先后有洪承畴和杨鹤做靠山,艾家不敢直接针对,两人之间也断了联系。
没想到她现在被高小甲收买,成了自己在艾家的内应。
“如果我要杀掉周云开,有没有办法不惊动任何人,混进艾家。”李毅问道。
高小甲摇头道:“官庄城墙太高,又有乡兵把手。艾家外松内紧,家丁防备森严,很难混进去。”
一旁的李过不解道:“师父,既然周云开是朝廷案犯,何不通知兵备道闯进艾家抓捕他?到时候人赃并获,艾家也将大祸临头。”
李毅敲了他的额头一下,没好气的道:“官府漏得像筛子,没等我们闯进艾家,周云开早就逃了。再说艾家树大根深,一个小小的周云开,还扳不倒他们。”
“可是我们也没法闯进艾家杀掉周云开啊。”李过沮丧的道。
李毅又敲了一下他的脑袋,教训道:“杀人哪有那么简单,此事要好好谋划,最好摸清艾家大宅布局。”
说完看向高小甲道:“你找几个版筑匠人和画工,按照福娟描述画出艾家大宅的布局,然后和李过几人找出潜入的方法,务必做到详尽无误。”
高小甲听到李毅的吩咐,心中豁然开朗。
原来查探情况还有这么多门门道道,自己今后加强情报调查,定要像师父所言,做到务必详尽。
这件事李毅就交给了高小甲和李过,他则返回居所书写呈文,上报给三边总督杨鹤。
这次他去往清涧,拉拢了赵胜、大眼等人,让他们招收降寇,救济饥民,算是培养了另一支力量。
可是根据清涧降寇的情况可以猜测,其余各地降寇的日子怕是也无比艰难。
回想此次清涧降寇悲惨遭遇,李毅心中颇有几分不忿。
降寇从贼大都是因为活不下去,实际上他们不想从贼,更不想和官府作对。
所以杨鹤主持招抚后,他们纷纷接受招安回乡。
可是他们想回家过安生日子,官府却眼馋他们身上的金银,大户想侵占他们的田宅,更不要说错过农时,今年又大旱,粮价飞涨,无粮无产。
他们回乡根本没有活路。
若无朝廷赈济,官员庇佑,可想而知,不管是降寇,还是饥民,怕是每日都有成百上千人凄惨身死,化作黄土。
而眼下能够救这些百姓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三边总督杨鹤。
李毅在呈文中极力阐述降寇如何被迫害,这样下去对招抚是毁灭性的。
他劝说杨鹤乱世用重典,严惩欺压降寇的官绅大户,以侵占田亩,隐匿诡寄田产为由,向大户征粮征税,救济饥民,减赋安民,重建有力的赈灾策略。
西北百姓太苦了,李毅只希望自己能多救一些人,特别是那些勇于反抗的降寇。
这些人,可都是自己今后造反最好的支持者,最大的兵源。
想到历史上,今年后金就将从喜峰口入关,吸引走西北的官兵,李毅就眼神明亮。
他明白,自己离造反的时候,越来越近了。
等到午夜时分,云娘悄悄走上来,给李毅披了一件外衣,为他按摩太阳穴。
握着云娘柔若无骨的小手,李毅有些疲惫的笑道:“还未睡?”
云娘柔声道:“毅哥儿,此次飞山虎受伤,可见官场争斗太过骇人。你为何还要上书制台大人,得罪延绥大户呢?”
李毅轻声道:“害怕了?”
云娘摇摇头,“我只是担心你。延绥大户在朝中多有人脉,你得罪他们,怕是会遭人陷害。”
想到飞山虎遍体鳞伤的模样,云娘脸上满是担忧。
李毅心中一暖,将她信手环抱道:“若非必要,我也不想得罪延绥大户。只是乱世将至,生灵涂炭,朝廷无粮无钱,要想救饥民,就必须要劫富济贫。为了延绥百万百姓,我只能铤而走险,与延绥官绅大户为敌。”
云娘满脸崇拜的望着他。
她没有想到,原本那个乡野少年,如今竟然有胸怀天下的志向。
只有李毅眼神一闪,压住蠢蠢欲动的野心。
他之所以鼓动杨鹤劫富济贫,目的当然不是那么简单。
接下来自己和史可法联手,若能主导延绥赈灾事宜,不仅可以活人无数,自己还能获得极大的声望,今后大厦将倾,才能一呼百应。
自古以来,得民心者得天下。民心是什么,民心就是让百姓活下去。
此刻美人在怀,李毅也顾不得思量得民心的计划,直接轻笑一声,将云娘抱了起来。
一声惊呼中,两人滚在床上,一夜**,浅吟低唱,自然又是一场酣畅淋漓的大战。
第二天早上,李毅醒过来,就看到柔美的云娘趴在自己胸膛上酣睡。
一大早他正精力旺盛,又见云娘模样十分可爱,哪里还能按耐得住,又是一场大战。
一直到了太阳高挂,脸庞粉红的云娘才下了床,没好气的瞪了一眼李毅。
李毅躺在床上,哈哈大笑。
不一会云娘端来了热水,让李毅快些起床。
神清气爽的李毅爬起来,见云娘嘟着小嘴一脸埋怨的模样,忍不住一巴掌拍在她柔软的翘臀上,吓得云娘浑身一颤。
“快点洗脸,王老派人叫你过去呢。”云娘咬着银牙道。
听到是王徵找自己,李毅连忙洗了脸,穿上蓝色直裰,在云娘的帮助下束了头发。
他刚想穿鞋出去,云娘突然拿出一双厚底牛皮长靴。
“这几天跑了太多路,你那双靴子都穿破了,这是我给你新做的。”
摸着嫩牛皮做的靴子,李毅直接套在脚上,不大不小正合适。
他站起身笑吟吟的看着云娘,“夫人对我真好,能娶到你是我修来的福气。”
云娘白了他一眼,心里却十分开心的道:“快些去吧,我会做了饭菜送去工坊,你可以陪王老一同用饭。”
李毅点点头,坏坏的笑道:“夫人想的真周到。今晚我再好好报答你。”
说完哈哈大笑的走出门去。
云娘哪里听不出李毅的意思,不由脸颊绯红,心里却踌躇犹豫。
不得不说,毅哥儿那方便也太强了,自己根本招架不住。
她轻咬嘴唇,自己是不是该给他找一房妾室了?
李毅还不知道云娘想给他找女人的事情,他一路出了碎金镇,去了工坊。
望着正在不断冒着黑烟的高炉,李毅从忙碌的伙计身边走过,进了一间草棚中。
王徵正站在桌前钻研着水力锤的图纸,见到李毅走进来,取笑道。
“年轻也要懂得节制,这日头升到天上了,也不见你人影。”
李毅哈哈一笑,“王老,小子这身板顶得住,几日未见家小,你老多多谅解。”
王徵微微一笑,指着图纸道:“这些天,河道已经改好了,水力车也修建妥当,接下来老夫就要组建水力锤。只不过所需的铁器需要精密耐用,你将马壮调给老夫用几天。”
打造水利驱动的流水线,是李毅十分重视的事情。
他连忙走上前,看着图纸道:“若是要将所有水利驱动的物件组装好,需要多久?”
“老夫先拿水力锤试试手,等水力锤能正常运转,那么其他物件就会事半功倍。”
听到这番话,李毅连忙让人去叫来马壮。
马壮等军匠是李毅的宝贝,专门负责打造火器和兵甲。
随着高炉源源不断生产生铁,他们现在也非常忙碌。
“大人。”马壮走过来,恭恭敬敬的躬身行礼。
几天不见,原本愁眉苦脸的马壮像是换了一个人,精气神十足。
李毅笑着道:“马壮,你在碎金镇住的可还适应?”
马壮憨厚一笑,摸着后脑勺道:“眼下小人一家老小每日都能吃饱饭,两个臭小子还能去上识字课,能过上这么好的日子,小人做梦都笑醒过几次。”
李毅点点头道:“只是能吃饱饭,能读书还不够。你好好干,锻造出火器我重重有赏。”
马壮精神一振,大声道:“大人放心,小人一定尽心。”
一旁的王徵微笑着道:“马大匠,你看看图上的铁件你能不能打造出来?”
马壮走了过去,仔细看了一会道:“看样子有些复杂,若是换成其他人怕是不行,可小人最擅长锻铁,多耗费些功夫,应当是能打出来。”
听闻此言,王徵松了一口气,看向了李毅。
李毅立马道:“马壮,火铳的事情你先放下,先帮王老打造这些铁件。”
马壮自然遵从。
事不宜迟,李毅和王徵跟着马壮,让他直接动手。
火炉炽热,马壮光着上身,穿着皮围子,在身上喷了些水,就开始锻造生铁。
李毅虽然不懂得锻铁,但见他不断试着炉温,偶尔拿出铁块捶打感受铁质,就觉得确实有几分本事。
中午的时候云娘送来饭菜,有酒有肉十分丰盛。
李毅先请王徵坐下,然后叫着汗如雨下的马壮道:“马壮,过来吃饭。”
马壮惊讶地擦了擦汗珠,头摇得像拨浪鼓。
“大人,你们是贵人,小人哪里敢跟你们同桌。”
李毅上前硬扯着他到了桌前,笑着道:“都是爹生娘养,俩眼睛一张嘴,谁比谁高贵?坐下吃饭。”
说完不容分说的将马壮按在板凳上。
马壮手足无措的看着李毅,起来也不是,坐着也不是。
李毅也懒得啰嗦,直接将筷子塞进他手里,然后又倒了三杯酒。
“吃吧。”
马壮眼眶发红的点点头,抹了抹汗水,就着菜吃了起来。
王徵小口喝着酒,微笑的看着李毅,轻轻点了点头。
只是一个下午,马壮就打造出水力锤所需的零件。
不知道怎么的,原本坚硬的铁在他手里就像橡皮泥一样。
王徵要什么样的零件,他就能打出什么样的零件。
接下来两天,经过组装和调试,在水力车的催动下,水力锤也开始工作。
水力车提供动能,然后通过杠杆式的水力杵做往复运动,经过配重,就能达到想要的捶打效果。
马壮看着不断捶打生铁的水力锤,激动地手舞足蹈。
他看着李毅激动地道:“大人,有了水力锤今后打铁就能省大工夫,自生火铳的锻造也会加快不少。”
王徵在一旁抚须骄傲道:“这算什么,老夫所造的远远不止如此。”
第二天,他又让马壮打造零件,组建了水力磨刀。
当看到车床固定的半成品铳管,在水力磨刀的匀速钻磨下成型,马壮瞪大了眼睛。
随着不断浇水降温,只是半个时辰,一个铳管就打磨好了。
马壮挤开自己的徒弟,急不可耐的拿起铳管仔细观察。
铳管薄厚均匀,内镗光滑,焊接牢固,简直是完美。
他瞠目结舌的道:“这水力车简直是神器,今后若用水力打磨铳管,一人一天怕不是要造十根八根?”
王徵笑着走上前,拿起铳管道:“这就是机械之利,能够变革旧法,事半功倍。”
马壮看着王徵,突然跪倒在地道:“老神仙,小人也想学这机械,还请您手下小人吧。”
王徵眉头一皱,过了半晌,才微微一叹道:“老夫还会在碎金镇停留半月,你晚些去拿老夫所著书册,早晚请教,半个月能学多少,就学多少吧。”
马壮无比感激,连忙磕了几个响头。
李毅在旁边看着这一幕,脸上挂着笑容。
他心里挂念自己的火器军队,走上前道:“王老,如今有了机械之利,自生火铳打造是不是也会快许多?”
“这精钢钻头极易损坏,打磨铳管也需熟练工匠,打造火铳还没有你想的那么快。”
李毅闻言有些失望。
可王徵又笑着道:“虽说有些弊端,但打造火铳的速度也较之前快近十倍,足够你小子装备官兵了。”
李毅大喜。
之前马壮说自己半个月才能造一把火铳,近十倍那就是一天多就能造一把火铳,一个月就是十几把。
再加上他的徒弟,一个月打造二十多把不是问题,足够自己组建一支火器军队了。
更不要说,只要马壮带出足够的多的徒弟,那么工坊就能源源不断生产出大量自生火铳。
李毅心花怒放。
这样一来,自己军队的战斗力就会迎来一次大跃升。
心中感激的李毅,当晚请王徵去碎金酒楼喝酒,让马壮、高老实、李过等人作陪。
事后,他还从库房里找出两张名家字画,赠送给王徵。
见李毅以后辈自居,借孝敬尊长的名义送给自己字画,王徵还是很高兴的。
虽然两张名家字画很名贵,可他更看重的是李毅对自己的尊重和爱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