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雨抽噎着：“师兄，你，你怎么能如此说我？”
“不是吗？”
秦轩语带讥诮：“既贪慕我这个师兄给你的庇护，又享受从叶凡那得来的虚荣。”
“分明是一颗尖酸刻薄的心，却又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当真是和咱们的师尊一样，令人作呕。”
司雨的脸色瞬间苍白如纸，她从未想过，一向对她宠爱有加的师兄，竟会如此决绝而冷酷地对她说这样的话。
泪水在她的眼眶里打转，却犹豫着不肯落下，她咬着唇：
“师兄，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闭嘴！”
秦轩厉声一喝，司雨的身体猛地一颤。
对上秦轩那双曾经无比温柔，如今却又冷漠至极的眼睛，心里满是委屈。
分明是师兄欺负了小师弟，师尊也说了，只要师兄跪下道歉就行，可为什么，师兄要这样？
一定是……受了魔女的蛊惑！
对。
司雨强撑着打起精神，神情复杂地看了秦轩一眼。
“师兄，我知道你是被魔女迷了心智，你放心，我去求师尊出手，把你救回来。”
秦轩望着司雨复杂多变的表情，心中不仅没有半点波澜，冷嗤一声：“收起那一套道貌岸然的虚伪吧。”
“我现在看到你们，就觉得恶心。”
“废我修为，毁我道基的是你们，夺我神龙骨，将我囚禁在此的，也是你们。”
“你到底有多大的脸，还敢出现在我面前？”
“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你？”
说罢，秦轩下意识就去拔剑，直到摸了个空，才发现了自己身上根本无剑。
可仅是这一动作，司雨的脸色，却是写满了不敢置信。
她从未见过秦轩如此决绝的一面，仿佛只在一夜之间，昔日对自己言听计从、温柔体贴的师兄，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陌生而冷漠之人。
刚才，师兄是要拔剑？
对自己拔剑！
司雨噙着泪，无助摇头。
看着司雨一脸的凄楚，秦轩微微蹙眉。
这女人，好似听不懂人话一般。
若不想暴露自己已经重塑道基，恢复伤势一事，秦轩恨不得一巴掌将她拍死算了。
“师兄。”司雨眼里带上几分希冀：“我知道，你是对小师弟有成见。”
“且不说之前的事是你做错了，就算真的是小师弟的错，他还小……”
闻言，秦轩心中一阵恶寒，实在是懒得和她再废话了，一挥衣袖，转身朝着山洞深处走去。
司雨呆呆地站在原地，望着秦轩的身影隐入黑暗，中，心里不由一痛。
就好似在她心里，曾经最为珍视的东西，彻底离她而去了一样，悲伤涌入心扉。
一想到秦轩冷漠决然的目光，司雨狠狠一抖脚。
“师兄，我现在就去求师尊诛杀魔女，救你回来！”
……
终于又恢复了清静，秦轩隐没于黑暗中，神思遁入混沌珠内。
倾月在里边掏着耳朵。
“真是聒噪，你这些年，就是和这样的蠢货一起生活的？”
“还真难为你了。”
秦轩直接无视了倾月的戏谑之言，站在巨山山脚。
他抬头仰望，只一眼，那万仞高山就倒映在了眸子里，仿佛有无穷的威势道韵袭来，使得他悚然一惊。
可转瞬，秦轩心头一颤，眼眸中再无其他。
刚才万仞高山的倒影，此刻在他眼里，也只有混沌一片。
下一瞬，混沌珠里无穷的混沌之气，化作丝丝缕缕，沿着秦轩的四肢百骸，周身毛孔进入体内。
秦轩心头也只剩下了混沌一片，就连他的神识，都似在无尽的混沌之中游荡，整个人置身于一片虚无之中。
“大道之相，无中生有，以无为始，以无为终，世间万物，终归寂灭虚无。”
“人生苦短，又何必苦苦挣扎？”
“千年万载，终有时尽，前尘因果，不过一场幻梦。”
“世间，唯虚无永存。”
一道道满是蛊惑的声音，在秦轩耳边响起。
这声音在耳边来回诱导，秦轩神思，也有了一瞬的恍惚。
内心渐渐觉得这声音说的有理，万古以来，世间多少的爱恨情仇，又有多少的惊才绝艳，可到如今，也不过是黄土一抔。
似乎古往今来的一切，都没了存在意义。
意识渐渐昏沉，秦轩心头，却是猛地一惊。
“不对！”
虚无本是没有。
一个没有的东西，如何永存！
世间一切，该是归于寂灭。
不对！
该是归于混沌！
也不对！
在秦轩脸上，渐渐闪现出痛苦神色，惊得一旁的倾月都不禁微微张大小嘴。
混沌神体，真就如此恐怖的吗？
只看了一眼这混沌山，就顿悟了。
可是……这小子的样子，怎感觉不太妙呢？
此刻，秦轩的心神，已在混沌与寂灭之中不断挣扎。
他整个人，都在面临一场艰难抉择。
从本能而言，秦轩更倾向于万物归于混沌，可从本心而言，秦轩却更愿意相信……万物归于寂灭。
二者似是同出一门，但映射在秦轩的道基之上，却又千差万别。
此时此刻，秦轩就似是一叶孤舟，漂泊在茫茫大海之中，找不到出路，也似没有了归途。
然而，就在他即将迷失之际，在他眼前，似乎是出现了一道微弱的光。
秦轩眯了眯眼，抬眼看去，却只从光晕之中，看到了一幕幕熟悉影像。
这景象，是前几日在刑峰的场景，那一张张对着自己喊打喊杀的面目可憎的脸，那些脸上，或是带着嘲讽，或是带着失望，又或是带着鄙夷或是漠然的神情，如同利刃一般，狠狠地朝着秦轩的眼眸刺来。
秦轩下意识地想要避开，可一双眼睛却又死死的嵌在了光晕之上。
就像是要将那一张张的脸，印刻在自己的眼眸里一样。
嘲讽之声，诬陷言语，犹在耳边。
鬼迷心窍的师妹司雨，一声声一句句，有板有眼述说着她所谓的“亲眼所见”，说自己勾结魔女，要杀小师弟。
而向来以冷清公正著称的师尊，明目张胆的偏私。
一念及此，虽然早已将她们放下，可秦轩内心深处，却还是带着几分不甘。
“杀！”
秦轩红了眼，内心深处响起一声呐喊。
这一刻，他的神识开始凝聚，与耳边蛊惑之声对抗。
“虚无，本不存在！”
“世间万物，出于混沌，又归于混沌！”
秦轩终于是做出了抉择。
在虚无和混沌之间，终究是选择了混沌。
下一瞬，秦轩的神识，在混沌之中不断重塑，又不断地凝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