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瓦丁，林克庄园。
当便宜表哥亚当·托雷斯登门拜访时，李维正在听取几个施工队的进度汇报。
一旦涉及到具体的庶务，贵族光鲜亮丽外表下的许多细节便无从遁藏。
经营不善、手底下的管家或者亲戚中饱私囊只是当中最小的问题。
将整个庄园出租给商人或者教会打理的情况也是屡见不鲜。
而往往也是这两类人，最喜欢用自己的价值观揣度这个世界的“基本运行规律”，试图用同样的“规矩”同李维手下的施工队打交道。
最典型的诉求就是希望施工队能够在采买渠道和原料价格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大家一起发财。
对于这种“相对正常的诉求”，李维的指示是采购价格可以再提高——反正不是自己出钱——但材料质量必须过关。
以抽水马桶为核心卖点的卫浴下水系统眼下还是荆棘领的独门专利；可随着将来普及，日瓦丁的工匠们将其仿制个七七八八也是早晚的事。
李维就指望着溢价率最高的头几批客户捞大钱呢，哪里看得上偷工减料这点砸口碑的断头饭。
“安度因。”
李维对自己的“供应链渠道主管”安度因吩咐道：
“回头你让各家供应商送一批样品来，特别是那些在镜厅建造过程中的出了力的优质供应商，同等产品给他们优先的权限。”
“至于那些通过各种关系暗示你的渠道商，也让他们送样品来。”
“实验室检测，公开招标，我要亲自过问。”
打灰毕竟是李维的老本行，在监督质量的同时，李维更主要的目的还是逐步引导构建完善的施工管理体系。
至于“样品与实际投入生产的产品不符”的现象，那就是另外一个不可言说的监管问题了。
它和李维强调的“样品送检”并不冲突，李维也不担心手底下有人敢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耍“图片仅供展示、产品以实物为准”的花招。
有“相对正常的诉求”，自然也有些拟人生物、大概是脑子里装了排泄物、欠钱欠到李维头上了！
李维当然不会惯着。
前世枪不在自己手里，被拖欠工程款只能往肚子里咽；这辈子手里有枪，还要被拖欠工程款？
那我手里这枪不是白造了嘛？！
“苏拉！”
李维喊来自己手下的“头号枪杆子”：
“明天你带兵跟第四施工队一起去兰多庄园。”
“第二阶段的工程款或者兰多庄园的地契，你给我带一个回来！”
“没钱就想拖欠老子的工程款，”想起前世里垫资、追债的痛苦经历，李维的眼角都有些扭曲，邪火直往嗓子眼窜，“不知道的还以为维基亚的江山是他打下来的呢！”
苏拉倒是对李维的愤怒习以为常，领命而去——自家少君一向是“谈钱就翻脸”的人物——也只有这样的“吝啬”，才能养得起山地骑士团这等吞金巨兽。
……
等李维一通发泄、调度完毕，门外的老管家塞巴斯蒂安这才现出身形，向李维通报了“亚当·托雷斯来访”的消息。
李维心中一动，隐约猜到了亚当的来意，赶忙出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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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当表兄近来安好！”
会客厅里，李维给了便宜表哥一个热情的拥抱。
单就这段时间托雷斯家族扣着克里夫·伍德那个活宝不放，就给李维的老丈人约书亚收拢势力省了不少心思。
李维自然不会吝啬自己的笑脸。
“还要李维表弟见谅，这两月林克庄园诸多盛景未能亲临，实在是我的遗憾！”
亚当对这段时间自己的缺席表达了歉意。
「没关系，礼送到了就行，人来不来的无所谓。」
李维心中腹诽，面上自是好一番宽慰。
鹿家与托雷斯家族的冲突余波尚在，亚当最近的忙碌自是情理之中。
不只是亚当，北境各家在日瓦丁也各有各的关系奔走，自然不会围着李维打转。
两人一阵寒暄，亚当告知了自己的来意——果然是他的父亲、托雷斯家族的家主蓬托斯已经抵达了日瓦车则，正在赶来日瓦丁的路上。
亚当以家族继承人的身份亲自跑来告知李维这个消息，可谓是诚意满满。
至于具体的谈判细节，届时自有蓬托斯做主，眼下两人倒也无需再过赘述。
除此之外，亚当还有一个小小的请求。
此次来到日瓦丁，时间点特殊，托雷斯家亦有不少女眷随行。
像是药师布瓦多的妻子、亚当的妹妹以及亚当本人的妻子等等。
偏偏托雷斯家族在日瓦丁购置的庄园上半年一并遭了洪灾，眼下还是一片狼藉，并不适合女眷歇脚。
话说到这个份上，李维哪里还不知道亚当那故作腼腆的笑容背后的意思，佯装恼怒、指着亚当笑骂道：
“好你个表哥，原来在这里等着我呐！”
“林克庄园别的没有，客房自是管够。”
抛开别的不谈，将来要把自家的奢侈品推广到西南，也少不了托雷斯家族的助力。
眼下有个近距离“洗脑”目标客户的机会，李维自不会拒绝。
至于背后的政治考量……
两家一个在天南、一个在地北，至少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都会是合作大于利益分歧。
否则托雷斯家当年也不会特意迎娶一个谢尔弗的女子回去。
托雷斯的家风秉性如何，在这些家眷身上，想必能得到更淋漓尽致的体现。
更合适李维近距离考察。
“正巧，”李维又想起一事，对亚当征询道，“十二月份的镜厅主题沙龙在即。”
“这些天，陆陆续续便会有诸如图雷斯特、道格、伍德等东南大家的闺秀来访。”
“倘若嫂嫂不嫌吵闹的话，我便让堂妹薇薇安在会客名录添上一笔。”
天鹅堡的贵妇社交圈是何等势利，李维已经亲身领教过了，眼下自然是要给亚当一家打个预防针。
北境诚然是日瓦丁人眼中的“蛮子”，西南这些土著可也算不上日瓦丁人语境里的“南方”。
就目前托雷斯家跟天鹅堡紧张的关系，没有够分量的中间人领路，亚当的那些姐姐妹妹未必讨得到什么笑脸。
亚当自是知晓当中的厉害，眼看李维轻描淡写地便抛出了通往核心圈的橄榄枝，心中欣喜之余也有一丝敬叹；又想起父亲对自己交待的那些密话，连忙起身作谢、笑容更多了几分诚挚：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此次盛会，我和史蒂芬妮必定会倾力相助。”
史蒂芬妮·普雷斯顿就是亚当的伴侣；而普雷斯顿家族则是西南巨富。
有亚当这句“倾力相助”，李维仿佛又看到了黄灿灿的金币在向自己招手。
「很好！购买永生花和赎回萨伏伊祖母首饰的钱有人报销了！」
一念及此，李维脸上的笑容又灿烂了几分，服务质量也是立马跟上，贴心地补充道：
“还望表兄抽空将一众家眷的饮食忌口、作息习惯等梳理一二，我好让人早作准备。”
亚当也不假作推辞，连声谢过，表示一定会在这两日就安排妥当。
两人又闲话一阵，亚当还有其他交好的盟友要去通知，李维便也不作多留，笑着将亚当送上了马车。
目送托雷斯家的马车远去，李维想了想，对小秘书·安娜吩咐道：
“你带上希尔薇、去药谷一趟，通知约书亚先生和梅琳娜小姐，将这里的事告诉他们。”
“如果可能的话，希望他们早些来林克庄园，与托雷斯家的人接触接触。”
不要忘了，“维生素C”的发现，功劳还是安在伍德家族的头上呢。
在南方的诸多合作，李维当然要给自家媳妇增添筹码。
“对了，忘了问了，”李维摩挲着下巴上的胡子茬，莫名感觉背后泛起一阵凉意，“亚当他有几个妹妹来着？要不给哥顿说一说亲？”
安娜抿嘴一笑，冷不丁地来了一句：
“少爷您放心，这话我不会给梅琳娜小姐说的。”
李维顿时倒吸一口凉气——坏了，我的女仆怎么这么腹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