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幕节快乐~”
极西冰原,雪地巫师议会。
节日的喜庆伴随着祝福的话语,飘荡在每一座法师塔的尖顶。
哪怕是精灵或者矮人,也不吝啬于在这样一个特殊的日子里,为自己的人类同事送上一段祝词。
雪隼,从日瓦丁出发、飞越了一整个维基亚的雪隼,终于抵达了自己的目的地。
北地的风雪榨干了这只猛禽最后的生命力。
在一阵抽搐后,这只雪隼在自己出生的巢穴里停止了呼吸。
炉火摇曳,一双十指都戴着宝石戒指的大手取下了雪隼僵硬躯壳下藏匿着的信筒。
“荆棘领的技术来源……”
身着紫金色法袍的男人轻声诵读着密信上的指令,下意识地抬头张望议会另一头的某座法师尖塔。
思索了片刻,男人提笔写下“精灵尤利娅、诺德贵族伽利略……”
要说雪地巫师议会里,谁最有可能给荆棘领提供技术支持,与荆棘领主母关系密切的精灵法师尤利娅无疑首当其冲。
况且,尤利娅法师确实展示过、与国王陛下的密信中所描述的几乎一模一样的、宝石切割技术。
男人心中盘算着,叫来了自己的学徒:
“去联系尤利娅法师,转告她,我、宝石学派的李迪克·托马斯,有意购买宝石切割工艺的专利使用权。”
在给国王陛下确切的答复前,男人必须要弄清楚,这些技术真正的主人。
比如说那个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威廉·奥斯特瓦尔德”法师。
至于那个年龄不过二十、连在雪地巫师议会研修资格都没有的李维·谢尔弗……
男人更愿意相信是他的妹妹艾莎·谢尔弗在这些技术的交易中起到了中介的作用。
-----------------
“冬幕节快乐,艾莎小姐。”
荆棘领,瓦兰城。
放假回家的艾莎·谢尔弗拖着一辆小推车在伯爵府中飞奔,所过之处,仆人们纷纷见礼。
“母亲!母亲!哥寄来的冬幕节礼物!”
艾莎来到母亲的居所,推车上的大箱子因为惯性“砰”地一声落在地上,激起了一片浮尘。
有些洁癖的玛丽娜女士见状眉头微蹙。
艾莎吐了吐舌头,赶忙赔上卖乖的笑脸,手下动作却是快得飞起,一顿噼里啪啦地拆开了箱子。
身为一个吃货,艾莎第一眼就看到了那些晶莹剔透、弹性十足的“鱼胶”。
“果冻?这是什么东西?”
“让我来吃一口。”
艾莎翻看着礼品清单,嘴上嘟囔着,一双小手已经不老实地拆开包装,将“果冻/鱼胶”送进了嘴里。
片刻的咀嚼之后,艾莎没有做声,只是往怀里扒拉的手速又加快了几分。
玛丽娜女士法杖随即轻轻敲在了女儿的头顶:
“差不多就行了,留一些赏赐给封臣的家眷们。”
艾莎这才恋恋不舍地将自己的包裹挪开——带着包裹的小丫头显然是有备而来——接着往下翻。
“一些药膳的食谱和药材,”艾莎把玩着手里的食谱,眼珠子一转,嘿嘿一笑,对母亲打趣道,“这肯定是嫂子送的。”
“两张梅林商会的支票,我数数……五个零……”
艾莎对钱没有什么概念,扫了一眼,就把支票递给了母亲。
「二十万金币?」
玛丽娜摩挲着手里的支取票据,倒是有些皱眉。
价值二十万金币的资产对荆棘领来说或许不是什么大数字,但二十万金币的流动资金,投放到市场上,能够撬动的物资数十倍于此。
两兄弟在日瓦丁截取了这么多原本属于南方贵族的利润,也不知道担了多少风险——怕是那些报喜不报忧的家信里全都隐瞒去了。
比起对李维有着无脑崇拜和自信的艾莎,玛丽娜到底是担心自己的两个儿子,手中的法杖又轻敲了敲正在翻找的女儿:
“信呢?把信给我。”
沉迷于翻找美食的艾莎这才回过神来,取出怀里的信递给母亲,又撅着屁股十分不雅地翻起了箱子。
小丫头毕竟在几近与世隔绝的极西冰原待了大半年,眼下自家大哥送来的东西,对她来说自是新奇无比。
“味精?这是什么?呸!好腥!不好吃!”
“听诊器?这东西怎么用?”
“万花筒!哇!妈妈!这个好玩!”
……
“《关于【振动回荡】的改良若干猜想》……这是、留给我的、作业?!”
“作业?!”
艾莎发出一声悲鸣。
-----------------
“冬幕节快乐。”
甜水镇新城,人们互相道贺的祝词简短、带着些悲伤。
在这阖家团圆的日子里,许多甜水镇市民却已经永远地失去了自己的亲人。
斯人已逝,活着的人却要继续背负着生活向前。
好在拔地而起的崭新住屋、平价供应的薪柴……都为甜水河上呼啸的冬风增添了些许温暖。
“船还没到吗?”
庞贝搓着手,挤到克罗斯的身边,学着他的模样瞭望着码头最远处的河面。
中部战区的攻势告一段落,甜水镇民兵团的伤员们也将返回休整。
当然,一同回来的还有那些战死者的骨灰。
眼下在甜水镇码头聚集的官僚们,正是在等待迎接返回的船只。
克罗斯和庞贝作为甜水镇新城实际上的掌控者、大部分民兵的实际提供者,甜水镇的贵族们也只能捏着鼻子承认了他们出现在这里。
是物理意义上的“捏着鼻子”,毕竟庞贝身上的臭味并没有因为冷风而消散多少。
这“坏心眼的小子”还有意无意地站在了码头的上风口。
西弗勒斯·波特的侄子、甜水镇名义上的主官、戴维斯·波特的脸上倒是古井无波,对本地贵族有意做出的愁眉苦脸视而不见。
对他来说,只有此刻静静躺在怀中的、来自叔叔的密信,才是他唯一的立场。
更何况,有这两个“李维·谢尔弗的家奴”当恶人,戴维斯本人的许多手段看起来就更让本地贵族容易接受了。
想到这里,戴维斯扫了一眼身后声势颇为浩大的“慰问团队”,嘴角微微上扬。
“来了!来了!”
“他们回来了!”
通信兵的呼喊声几乎是与运兵船的轮廓同时出现在了众人的视野里。
戴维斯与克罗斯对视一眼,微微颔首,口中轻念:
“奏,哀乐!”
-----------------
细微的哀乐声自甜水镇中传出,落入了正在山道上行军的、另一支民兵团的伤员的耳中。
顿时激起一阵悲伤的低啜声。
如果说,甜水镇的民兵团尚有家可归、有人为他们祈福,那么眼下山道上这一支冒着冷冽山风前行的、由山民们组成的伤员队伍,是真正意义上的丧家之犬。
“不要哭泣,孩子们。”
队伍的正中央,一个只剩下一条胳膊、一只眼的中年男人自担架上挺身,狭窄的视野扫过前后左右的伤员们,鼓舞道:
“不要忘了,我们是为什么投入这场战争?”
“骑士老爷没什么好怕的!那位里奥伯爵、我们山民最大的刽子手已经用实际行动向我们演示了,如何利用地形、气候来限制他们的冲击。”
“骑士老爷没什么好怕的!当他们挥舞手中的利剑时,左后方永远是他们的盲区;当他们想要进行‘8字回旋’的时候,这狭窄的山道就是他们的绊马索。”
“骑士老爷没什么好怕的!他们笨重的盔甲和孱弱的体力只支持一次爬坡冲击;而当他们脱下盔甲,最粗劣的山梨木做的木枪和木弓也能刺入他们的心窝。”
“骑士老爷没什么值得我们恐惧的!我们出现在这里,”中年男人将左手的骨灰坛高高举起,“正是为了将这些经验、这样的信念带回‘山里’。”
“告诉我们的同胞、我们的战士,骑士老爷没什么值得我们恐惧的!”
“我还活着!亲手割下了三个骑士老爷的头颅!”
“你还活着,”中年男人又指着身边右臂空荡荡的伤员,“用一条胳膊换了一个骑士老爷的双眼!”
“可我只剩下一条胳膊了,”那被指着的伤员摸着自己空荡荡的单薄衣袖,“一条胳膊举不起刺杀骑士的长枪了,辛瓦尔先生。”
名为“辛瓦尔”的中年男人哈哈大笑,拍着自己同样空荡荡的右臂:
“那我比你幸运,我还有一条胳膊,还可以扔出仇恨的石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