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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北至南,限定继承权的执行逐渐宽松,取而代之的是泛血缘关系的横向扩张。」
「毋庸置疑的,在瓦兰城和在日瓦车则,“家族”的指代差别和地理距离一样广阔。」
——《长子继承制与海洋宗法制的区别》,李维·谢尔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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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言行粗鄙但出手阔绰的远洋水手,本地的码头力工既粗鲁又贫穷,榨不出太多油水,自然不受大修道院的欢迎。
散布于各个街道、社区中心的小教堂,才是这些底层牛马的精神慰藉。
紧挨着码头边的“十七栈道教堂”便是日瓦车则星罗棋布的小教堂中普通又特殊的一个。
教堂依山而建,紧挨着海岸线。
今天是礼拜四,力工们都在码头上劳作,十七栈道教堂自然是冷冷清清。
除了后院里攒集在一起的汉子们。
六个领头模样的隔着长桌面对面坐着,身后各站着两名跟班模样的恶汉。
十二双凶目相互防备,双手也是搭在各自的兵器上,大有一言不合就拔刀相向的意思。
左一上位的汉子皱了皱眉,对眼下的气氛有些不满,叹息一声:
“大家都是一起刀口舔血的兄弟,何至于闹得如此难看。”
这汉子生得慈眉善目,说话间手中的权杖轻轻点地,连带着身上披的紫袍一齐抖动。
若是平日里的信徒见了,必定能第一时间认出此人——正是十七栈道教堂的主持神甫。
右三下位的汉子闻言嗤笑一声,一双内窄外宽的老鼠眼直往左一汉子身后的两名护卫身上招呼:
“二哥穿了这一身皮,场面话都讲究起来了。”
“老七我是个粗人,不说这些屁话,”自称老七的汉子挑衅地吐了一口痰,恨声道,“我死了一个儿子,这事必须得有个交待!”
被称为二哥的左一位汉子脸上的愠色一闪而过,摩挲着胸前的金十字架吊坠,眼皮一耷拉,不再做声。
“死个儿子就死个儿子,”右一位的汉子瞥了一眼对面的二哥,心中腹诽,接过话茬,“你老七有二十七个儿子,死一个算个屁。”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算盘,想拉兄弟们下水,门都没有!”
右一位的汉子人高马大,连带着屁股底下的椅子都显得局促;蒲扇似的大手重重地拍在了面前的桌案上,顿时让老七身后的两名护卫又握紧了几分刀柄。
“三哥说的对!”
左二位的汉子明为帮腔,暗地里却对着老七连使眼色:
“不是我说你,小老七,你那几个儿子有点太他妈嚣张了。”
“现在是什么要紧的时节?日瓦丁又是什么地方?居然敢沿着大路干那些脏事?屁眼长在脑袋上了?碰上硬点子不过是早晚的事。”
“再说了,那两个逃回来的软蛋为了保命,自然会捡好听的说。”
“真实情况到底如何,还得派信得过的人去打听打听消息。”
“真得罪了不得了的存在,该舔屁眼就舔屁眼;要是查出来是自己人陷害,咱们兄弟几个也不是赏罚不分的人,大家说是不是?”
左二位的汉子一边说着一边环顾全场。
在座的几人不管心里真实想法如何,面上都附和地点了点头。
右三位的鼠眼汉子一边听着一边不自然地耸了耸鼻子,连打了几个哈欠。
他知道四哥是在给自己开脱,内心里的烦躁却像是猴子挠心一般,不吸点“极乐粉”根本安定不下来。
死一个儿子倒也不是什么大事,毕竟他亲儿子、干儿子确实多嘛。
只是前些天据逃兵说是被某个游侠骑士一剑枭首的那个儿子,正是他给自己提供的“极乐粉”。
如今眼看“极乐粉”的存货一天比一天少,自己又找不到那个死儿子背后的供应渠道,老七心里的无名业火自是一天比一天地往上涨。
这番隐秘,鼠眼汉子自然不可能和盘托出——说不定就是自家“兄弟”下的黑手——只能借着突如其来的危机把水搅浑。
见鼠目汉子一番古怪的作弄却不说话,左三位的矮壮胖子却不打算放过他,白萝卜似的粗手指指着对面的鼠眼汉子,皮笑肉不笑:
“七弟,不是六哥说你,十三号栈道和栈道上的那些苦哈哈都归你的人管没错吧?”
不等鼠目汉子老七开口,自称六哥的矮壮胖子便又偏头看向上座四人,大拇指朝着日瓦丁的方位一撇:
“几位哥哥,在我来之前,鹿家的人已经找过我了。”
矮壮胖子语带悲愤,将自己的右脸朝众人的方向伸了伸,上面的巴掌印依稀可见。
“瞧见了吗?”矮壮胖子拍了拍自己的右脸,“这是人家赏我的。”
“还问我,”矮壮胖子被肥肉挤在一起的小眼睛流露出凶狠的光芒,死死地盯着老七,“咱们是不是转投西南门下了?”
日瓦车则既为王室直属,东南各家明面上的吃相自然不能太过分。
眼下坐在这里的各位,便是借此势而起。
“放你妈的屁!”
鼠目汉子当即拍案而起,正要辩驳,却见其余众人、包括一向与他交好的四哥都有些眼神闪烁,当即心下一凉,笑中带悲,大有几分破罐子破摔的混不吝:
“怎么?打算拿我当替死鬼?”
这话就说得很重了,直抵佣兵团内部最大的隐忧。
闪电佣兵团发展到如今,势力遍布东南。
就像日瓦车则的这些劳工,三分之二都得给佣兵团上缴“保护费”。
寻常人没给够孝敬份额,想送什么物资上船,闪电佣兵团有的是法子捣乱。
这么大的盘子,几个兄弟说得好听一点叫“各司其职”,说得难听一点就是“各为其政”了。
最要紧的是,拔出萝卜带出泥,哪一个反水,其他人都不会好过。
左上位的二哥终于是再度抬起了眼皮,语气缓和:
“老七,我们就算信不过老六,也信得过鹿家。”
“你倒是说说看,托雷斯家到底给你许了什么好处,又让你运了什么东西?”
“我们几个可以歃血作保,此事绝不外传。”
说着,这位神甫大人主动撸起了自己的袖子,亮出了自己的手掌心。
其他人也纷纷跟上。
归根到底,这次天鹅堡的异动,来自托雷斯家与鹿家的火并,或许还有那莫名其妙的“硬茬”。
两件事都和老七脱不了关系。
匕首划过,鼠目汉子看着众人血淋淋的手掌,冷笑一声,连呼三声“好好好”,指长桌上端无人落座的空椅子,大喝道:
“这是教父首肯的!你们还要继续问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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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就先到这里吧。”
左一位的二哥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稍后我去拜访教父大人。”
“希望你不要骗我,老七。”
慈眉善目的神甫大人此刻的脸色阴沉至极,鼠目汉子想起过往这位名为二哥实为老大的霹雳手段,不自觉地后退了两步。
鼠目汉子随即反应过来,自觉落了面子,强撑着冷笑道:
“二哥你尽管去!”
“我们走。”
说罢,鼠目汉子便招呼着两名手下翻墙离开。
这后院依山傍海,院外便是复杂的小道和坚硬的礁石,还可以随时跳海逃生。
闪电佣兵团选择在这里碰头,自是大有讲究。
其余几人心怀鬼胎,目送着老七离去——他们也谈不上有多信任彼此,一直都是分批离开的。
先前一直沉默寡言的右二位精瘦男子突然往腰间一伸手,掏出两颗黑乎乎的铁疙瘩,在身旁的老三惊恐出声之前,朝着院墙外还没走出多远的老七三人奋力一丢。
“嘭!嘭!”
冲击波直接冲垮了院墙,将院内的几人带飞在地,声浪却被海浪拍打礁石的波涛遮掩了过去。
一团血雨杂夹着残肢断臂紧随其后洒落在地。
“老五!你干了什么?!”
最先爬起来的二哥一脚将精瘦男子的头踩进了泥里,眼角崩裂,仿佛血泪。
“九成都是人家的,”精瘦男子面色平静,吐出嘴里的肉块,“剩下的一成,二哥你觉得喂得饱那些北佬吗?”
“帮派火并,首领暴死,听起来多么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