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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对禁食是不容易坚持下去的，常常抱怨说斋戒有害他的健康。但由于继续坚持禁食，只有很少几次喝点东西来维持他的体力。生病卧床的第七天后，他接受了圣餐，在二月一日的五天前第三时死去。享年七十二岁，在位四十七年。」
——《查理大帝传》，艾因哈德。
……
接下来的几天，李维便同卡洛斯一道，频频出入西弗勒斯的座舰、与之详谈。
偶尔涉及争论之处，李维也会现场进行一些小实验以供佐证。
就比如说“巴斯德的鹅颈烧瓶实验”。
眼下已入八月，维基亚南部正是酷热闷湿、蚊虫滋生的季节。
虽然做不到“四年不腐”，但李维分装于曲颈烧瓶中的那一批肉汤，变质最快的也是到了第五天才闻到了些许酸臭味。
与之相比，置于普通烧瓶中的另一批肉汤，在第三天几乎就全军覆没——馊味刺鼻，表面还覆盖了一层黑绿泛白的油膜。
俨然已经成为了一个个天然的培养皿。
“曲颈瓶中的肉汤腐败速度明显比普通玻璃瓶中更慢——从「重复实验」和「平行实验」的结果来说，这并非个例。”
“我想，这足以证明，长期暴露在空气中，是伤口腐坏的重要原因之一。”
李维一手捂住鼻子，发音有些怪异；另一只手则拎起一个盛放发馊肉汤的烧瓶，向在座的几人示意。
李维逡巡的目光重点在黑法师的身上停顿了一会儿——因为这个问题就是这身份地位有些蹊跷的黑法师提出的。
感受到李维目光中夹杂的“智商上的怜悯”，黑法师（辛西娅）银牙暗咬，偏偏短时间里又想不出什么反驳的思路。
这倒也不怪辛西娅·波特夫人。
这些个李维前世里被编写入教材的精巧实验，或许因为篇幅受限在细节上有所疏漏，但在大的方向上是接近事实真相的。
辛西娅对抗的不是李维，而是他背后的、跨越了几个世纪积累的科学体系。
达·芬奇、伽利略这样的当世巨擘尚且被李维忽悠得一愣一愣的，陷入材料学的大坑里一去不复返。
并非学者类型的战斗法师辛西娅，吃瘪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
当然，李维也不止于照本宣科、生搬硬套。
抛开这片大陆的“奇幻色彩”不谈，就事论事，李维尚不清楚巴斯德当年是怎么解决灌装过程中的污染问题的。
要知道，哪怕在现代化的生物实验室里，“杂菌污染培养皿”也是生物研究生的苦逼日常。
因此，对于教科书里“常温下肉汤四年不腐”的描述，李维持保留意见。
在自己操刀复刻实验时，李维也并没有指望曲颈瓶里的肉汤能长期不腐——只要比正常放置的肉汤保质期长就可以了。
所幸结果没让他失望。
同样，由于密封条件、材料、灌装技术以及温度计的不成熟，“巴氏消毒法”在李维这里暂时也只是一个设想……
收敛有些发散的思绪，李维借着洗手的间隙组织着语言，随后看向另一侧的西弗勒斯，开口道：
“一个我们从不宣扬、但兽人早就在一千多年以前就确认过的事实是，”李维顿了一顿，面色有些严肃，“人类、矮人乃至精灵的肉，和如今供我们食用的其他兽肉并无本质上的区别。”
“何况，在流民之中，人吃人的现象西弗勒斯大人想必也见得多了。”
“因此，”李维有些讥讽地扯了扯嘴角，“教会那一套将食物的腐败归结于自身「毒性」的理论，恐怕是没考虑过人类作为盘中餐的情况吧。”
关于“蛋白质”、“细菌”之类的概念在如今的维基亚尚且没有出现，哪怕走在“异端前沿”的梅琳娜也只是刚刚意识到“微生物”的存在。
因此，李维不得不对后世里的医学知识进行“加洛林本土化翻译”。
一旁正在奋笔疾书、嘴里还念叨着什么“平行实验”、“空白对照”的阿森维纳闻言眼前一亮，用力地拍了拍大腿，灰白的须发上下颤抖：
“有道理！李维子爵真是思路开阔、不局限于物种！”
“我怎么就没想到，适用于医学的四元素理论，和适用于食物的四元素理论，两者之间要是能够联系在一起，必然存在矛盾……”
阿森维纳越说越兴奋，全然忽视了李维这番话里对教会赤裸裸的恶意和背后巨大的风险。
这些天和李维的相处，阿森维纳深感李维的“路子野、胆子大、思路广”，再联想到李维的另一个身份，由衷地感叹了一句：
“难怪说法师就像一枚硬币，正面是天才，背面是疯子。”
显然，阿森维纳是将李维疯狂的想法归结于他法师的身份。
李维倒也乐见其成，默默地在法师的口碑上又扣了一口黑锅。
阿森维纳陷入了“学术狂热”，可他的封君西弗勒斯仍然清醒，知道“四元素理论”乃是教会的逆鳞。
西弗勒斯无意在眼下跟教会发生冲突，于是干咳一声，打断了自家首席医倌作死的发言，稍显生硬地转移了话题：
“那么李维子爵，这和你笃定「煮沸」的操作有利于防止伤口恶化，有什么直接联系吗？”
“如果是生肉而非肉汤的话，在相同条件下，保质期应该会更长吧？”
李维看破不说破，顺着西弗勒斯的思路再度扯开了话题：
“我听说，您喜欢食用「白高汤」熬煮的酱汁炖菜？”
「白高汤」以各种棒骨、香料、酒水吊煮制成，当中的工序繁琐、用料精致，大概就类似于维基亚版本的“开水白菜”。
见话题扯到自己的身上，西弗勒斯有些不喜，但还是点了点头。
“据我所知，「白高汤」需要小火熬煮12个小时不停歇。”
李维嘴角的恶趣味有些遮掩不住：
“西弗勒斯叔叔要是不介意的话，大可以让手下的厨子熬煮两锅「白高汤」。”
“一锅放在室温下静置，另一锅则继续熬煮，定时定量添水，您猜，哪一锅「白高汤」会先腐坏？”
说话间，李维有意无意地将泛着黑绿色的馊肉汤往西弗勒斯面前推了推……
西弗勒斯脸色一僵，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只觉得面前这小子实在是有点欠打！
一旁看戏的卡洛斯眼见西弗勒斯吃瘪，心中暗爽。
卡洛斯虽然对自家大侄子所说的理论也是似懂非懂，但他完全可以“不说话装高手”、私下里再去询问嘛。
……
结束了今天的、令西弗勒斯不怎么愉快的谈话，李维便向叔叔辞别，奔赴亚当·托雷斯的宴请。
在那里，还有一个更迫切、更立竿见影的食品问题（生意）等待李维去解决（推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