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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如何利用这样的原理测量血液的压力……”
李维看着眉头紧皱、显然还没有转过弯来的约书亚,露出了标准的贵族微笑:
“请允许我进行实操。”
画饼狂人·李维已经画完了给便宜岳父的大饼,为了防止对方恼羞成怒,是时候给个台阶下了。
“嗯,也好。”
约书亚应了一声,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中。
只有梅琳娜露出了懵懂的表情,左看一眼右看一眼,银牙微咬。
……
“这个实验最大的误差在于材料的密闭性。”
李维摆弄着缝制的气囊,顺手又画了一个大饼,希望约书亚能够调动伍德家族的人力物力对“材料密闭”方向进行研究。
就像那台动用了深渊晶钻的显微镜一样。
“这个长条形的气囊除了缝制技艺外,本身也是采用了最不透气的骆驼皮,以及特殊的胶水工艺,还有维多科克家族的涂漆工艺。”
李维用价格强调了“密闭性”的重要。
约书亚微微皱眉,仿佛听见了白花花的金币从指尖淌走。
“梅琳娜告诉我,包扎止血的包扎注意事项有很多。”
李维说着将长条气囊绑在了六号床病人的右大臂上,用力收紧。
六号床的矿工是目前病房里「血流音」最清楚的患者。
眼下“六号床”看着一大堆白罩袍围在自己身边,也是一幅“我就知道自己快要死了”的丧气脸、任由摆布。
毕竟他在这里已经亲眼见证了不少工友们的离世。
毕竟这无论如何大口呼吸都摆脱不掉的窒息感早就消磨了他的求生意志。
“但归根结底,一定要扎得足够紧,才能截断血流。”
“那么,是否存在这样一种可能,当气囊充斥到一定的体积时,产生的压力就能够起到截流的作用。”
李维说着开始捏动手里的球形气囊,绑在患者右手大臂上的长条气囊随之开始鼓胀。
“充气、放气的原理参考的是双向的推拉风箱,随便一个大一点的铁匠铺里都可以找到它。”
李维又补充了一句。
约书亚的嘴角微不可查地撇了撇——他确实用过风箱,但从来没探究过它的原理。
这小子的点子是真的多,约书亚心中暗想。
眼看病患的大臂肉眼可见地涨红了起来,李维示意约书亚将听诊器贴在患者的大臂上,接着说道:
“当气囊逐渐放气时,总有一个瞬间,受到压迫的血管里血液会重新流通。”
“这时,听诊器里想必是能听到血液冲开血管时的波动声的。”
侧耳倾听的约书亚示意李维自己已经做好了准备。
尽管放气的过程中,那细密的、空气透过气囊外泄的声音干扰了约书亚的判断。
但已经在这个领域工作多年的约书亚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那熟悉的声音。
约书亚熟练地扣住患者的手腕,在心中默默计数脉搏的跳动。
随着气囊逐渐干瘪,那微弱的跳动逐渐恢复正常,血流的声音却消失不见。
李维的话语适时响起:
“当气囊对大臂上的血管的压迫完全丧失时,就会变得和平常的听诊声音是一样的。”
“我认为,这样的原理适用于所有的液体和管道。”
“我敢断言,您府上的锅炉工,推断管道故障,也一定用了类似的方法。”
“当然,也包括血液和血管。”
在李维更熟悉的地球位面,时至今日,那些几十年如一日的老管道工们,仍能通过“敲击、听音”的方式判断管道的泄露和压力情况。
在共和国造不出合格的压力计和管道的年代,也正是这样一群工人,开启了工业之路。
凡是人造的工艺,终究要归于人类本身。
李维站起身,伸手指向床脚的温度计:
“只要能够锚定压力最大和压力完全消失这两个点,再对水银柱施以同样多的气体,就可以换算血压的范围。”
“我们或许可以称之为,血液的「高压」和「低压」。”
……
“我们需要更多的病人。”
下午茶时间,约书亚吃了一口造型别致的甜点,开口说道。
约书亚其实并不喜欢吃甜点,但这是女儿放在自己面前的。
“味道很不错。”
约书亚知道女儿是什么心思,只能违心地吹捧了一句光明食品厂。
约书亚在这里给矿工免费看病自然不是出于慈善的目的。
但要想验证李维的猜想,患病矿工的数量作为实验人群又远远不够了。
而且,大部分患病矿工的「心音」和「血流音」都比正常人微弱——作为对比,李维、梅琳娜和约书亚都分别做了血压计雏形的实验对象。
而且确实如李维所言,庄园里的水管工,也经常通过敲敲打打的回音来判断是否有堵塞。
“工艺也需要改善,如您所见,现在的成本太高了。”
“还要考虑将来将气囊和水银柱连在一起、管道的密封性能。”
资本家·李维念念不忘“降本增效”的初衷。
“安德烈怎么没来?”
和大部分法师一样,约书亚的思维很是跳脱。
但梅琳娜觉得,还是李维的“疯癫劲”更大一些;相比之下,自己的父亲要正常得多。
“有个孕妇快要生了,是很特殊的产型。”
梅琳娜美滋滋地吃着冰淇淋,开心地回了一句。
“你有多大把握解决「产褥热」的问题?”
有了血压计的范例,约书亚算是认可了李维的合作能力。
“我也需要更多的孕妇作为参考,以及,有效的消毒剂。”
对于这种不确定的事,李维的推断颇为保守。
约书亚点点头,又说出了一个消息:
“今年的家族会议,我会去推动在日瓦丁建立妇产医院的决议。”
“到时候,”约书亚盯着李维,“你说的那些助产钳之类的东西,最好能给我一个模型。”
“我带你去见家主。”
“至于你说的消除腐臭的消毒剂,我确实有所头绪,但暂时还不能告诉你。”
“希望你能理解。”
李维心中一振,这可能是他南下以来听到的最好的、和科技相关的消息了。
“理当如此。”
李维兴奋地拍了拍桌子。
“至于石墨矿,你直接买就好了,总归不是什么禁忌的东西。”
“以防万一,我会写封信,你带给图雷斯特伯爵,他家的石墨矿品质也是相当优异的。”
约书亚显然是考虑到了自己的兄弟从中作梗的可能性。
万一李维买不了伍德家族的石墨矿,也有备选。
李维听出了约书亚不打算和他们一起离开的意思,斟酌着开口道:
“对于矿石加工,我家也有一些涉猎。”
“我是说,关于这特殊的气病,可能是……”
李维想说的是“尘肺”的元凶。
约书亚摆摆手,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在梅琳娜和李维惊诧的目光中,将杯中的水倒在了桌子上。
随后轻轻捻动法杖,一阵低语过后,桌子上的水珠纷纷悬浮到了半空。
“我很早就发现了,当空气中的浮尘含量高时,水珠的凝结更加容易。”
随着约书亚的话音落下,水珠也纷纷跌落。
只是原本无色的水珠再度汇聚,已经成了裹挟着大量黑色粉末的污水。
“你是不是想说,矿工们的气病,元凶和这个有关?”
「合着你知道啊。」
李维心中腹诽,默默地点了点头。
约书亚打断了想要开口的梅琳娜,敲了敲桌子,表情严肃:
“李维·谢尔弗,汝当知晓。”
“追求真理,必有代价。”
李维起身,恭敬道:
“在下谨记。”
约书亚握住女儿的手,安抚道:
“作为个人,我还是要谢谢你的提醒。”
“另外我不会在这里待太久的,矿洞里我也不会久待。”
这话自然是对梅琳娜说的。
“疾病在哪里,四叶草的乌鸦就该在那里。”
约书亚半是无奈半是自嘲,如今的伍德家族显然已经忘记了先祖的教诲。
连累约书亚自己,都要把精力放在无休止的争斗上。
当然,身为贵族,权力的纷乱或许才是常态。
“您是位真正的医者。”
李维的夸赞真心实意。
约书亚不置可否,下巴微抬:
“最后一个问题,你什么时候接触过khat草?”
李维霍然抬头,他可还没有和梅琳娜说过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