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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棘领不是没想过直接在罗慕路斯采购草药。
但一来政治上的阻力过大；二来逆流而上花费在运输上的时间太多；三来荆棘领也没有足够的药材加工能力。
只得作罢。
归根结底，地盘就那么大，想要做“全产业链”不切实际。
按照梅琳娜的说法，整个罗慕路斯的药田主要由包括伍德家族在内的七家大贵族控制。
散户也有一些，但相对于荆棘领的需求来说无疑是杯水车薪。
大多原材料最终都会汇入伍德家族在自家领地的“药材加工厂”。
最好的一批药材自然是供给大贵族和东南前线。
与荆棘领的贸易用的多是第二等的药材。
再往下才是一些市面上流通的以及小贵族们能接触到的药材。
“行医不怎么赚钱的，卖药才是我家的主要财政收入之一。”
财迷·梅琳娜对于这种现状很是苦恼，对李维抱怨道。
「没事的，这个问题到了工业社会也解决不了，你习惯就好了。」
李维心中默默吐槽。
“知识、思想作为财富难以掌控，但土地的产出是恒定的。”
“设身处地，我也更愿意用看得见摸得着的产品来锚定价值、进而役使脑力劳动者。”
“就像粮食很重要，不妨碍我们对庄园户们进行高强度的管理。”
反动贵族·李维如是安慰梅琳娜。
被怼得哑口无言的梅琳娜不得不放下“狠话”——“早晚剖了你”。
搜索了一圈，没有“偶遇隐世不出的农业专家”，李维也只能带着梅琳娜踏上了前往普罗路斯的路程。
班萨伯爵的信就像读者的催更，一封又一封的往李维这里寄。
……
“你看一看，还有没有什么需要补充的地方。”
马车上，李维写好调动农倌前往罗慕路斯的信，递给了梅琳娜。
船队臃肿，李维想要联系上身处后方的技术人员，也不得不借助书信。
梅琳娜自知政治上的磨合对于两人的重要性，也不矫情，大大方方地接过信件审视起来。
“你派出去的士兵会不会多了点？”
“我家的药田一向安稳，没出过什么动乱。”
梅琳娜见李维的信里，除了十几个农倌和学徒外，还列出了一份几十人的士兵名单。
梅琳娜担心这会削弱李维身边的武装力量。
而且，只是种地而已，梅琳娜不觉得会有什么大的动荡。
李维组织了一下语言，斟酌着开口：
“药田那个管农事的管家太不专业了，容易被下面的人糊弄。”
“我叫来问话的那几个壮劳力，身上有新添的淤青和伤口。”
“我虽然不在一线厮杀，但跌打损伤和群架斗殴造成的伤口还是分得清的。”
梅琳娜微微羞赧，这些细节她从来没有注意过。
“武断点说，「欺生」和「抱团」是群体的常态，尤其是罗慕路斯已经有了大规模的乡人团体。”
李维说着叹了一口气，冲着梅琳娜笑了笑：
“要是时间允许，我倒是非常想在罗慕路斯待一段时间。”
“这些流动的劳动力，对我来说非常有观察、参考的价值。”
和哥顿一样，李维自然是希望梅琳娜的价值观离自己更近一些——只靠自己是走不完这样一条路的。
端起茶杯润了润嗓子，李维接着说道：
“我希望农倌们能给我一个客观、真实、有效的技术反馈。”
“那么，为他们尽可能地排除外部因素的干扰，用实际行动给予他们底气和警醒，就是我应该做的事。”
“官僚可以玩弄责任，真正的领主不行。”
“而且，”资本家·李维又露出了他可恶的嘴脸，“这些负轻伤的士兵在罗慕路斯休养再合适不过了。”
“顺便实地感受一下，我发的薪水那可是非常高的，要好好珍惜！”
“幸福是对比出来的。”
梅琳娜丢下信件，双手捂脸，闷闷的、带着无奈的声音传来：
“你能不能把我的感动还给我。”
梅琳娜这下明白那两个一起前往罗慕路斯的编剧是干什么用的了。
……
“你们路上遭遇了斯瓦迪亚人吗？”
梅琳娜写好了配合李维动作的书信，又关心起了伤兵的由来。
李维心中踌躇了一会儿，还是简单讲起了自己在多宝湾的遭遇。
刀箭无眼，战场之上，哪怕是脚下的一个打滑，连锁反应都是不可预知的。
这几十个隶属于荆棘领的伤兵里，也有几个骑士和白马营的兵，剩下的多是无甲的辅兵和水手。
拿来护卫农倌，想必是绰绰有余的。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梅琳娜的第六感发作，水润的双眸直盯着李维。
“是的，”李维点点头，“我还没想好怎么跟你开口。”
梅琳娜闻言又坐了回去，手指在发尾绕着圈圈，一脸的乖巧。
“关于李斯特的妻子、那个孕妇雅米拉，安德烈说她大概率会难产。”
梅琳娜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微微蹙眉，开口说道：
“安德烈是经验丰富的助产士，他下的判断，问题不大。”
以时下的医疗条件，断定难产，基本就是“保大还是保小”的选择问题了，一尸两命也不是什么新鲜事。
尤其是在贵族家庭，“难产加上男孩”，很大程度上提前宣判了孕妇的死亡。
梅琳娜心中闪过一丝烦闷，语气也不善了起来：
“那个李斯特是要保住孩子是吧。”
伍德家的助产士，正是以超高的“保小”的成功率，在维基亚的贵族圈中闻名遐迩。
背后的血腥，无需多言。
“听我说完。”
李维抚摸着梅琳娜蓬松的脑袋，安抚道：
“李斯特想保住雅米拉，雅米拉想保住孩子。”
“他们夫妻两个……注定都不是什么长寿的人。”
李维叹了一口气，随后捧住梅琳娜的脸颊，目光直视着那有些躲闪的碧绿双眸：
“我听安德烈说，助产的过程仍然是徒手作业。”
“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但它首先需要大量的、和婴儿头部生理曲线相关的数据。”
“还有女性的生殖部位的解剖构图。”
“最后，它需要执行者背负起可能存在的、过失杀人的道德歉疚。”
“以及教会乃至其他助产士家族的疯狂反扑。”
“最重要的是，除了想法，我对它的结构一无所知。”
梅琳娜抿起了嘴唇，身体前倾，光洁的脑门轻轻地和李维的脑袋撞了撞：
“我相信你。”
“它叫什么名字。”
“「助产钳」。”
“你觉得它非常有用？”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梅琳娜·伍德·谢尔弗的名字会比艾拉更久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