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溥他们用的还顺手么?看书看什么地步了?”
“回三殿下的话,他们总体还是不错的,踏实能干,勤劳刻苦,就是下地的时候有些怨言,身子骨不行,吃不了苦。”
“读书至今也算是卓有成效,我让他们将笔记交了上来,如今的见解比起琼林宴上便强了很多。”
朱允熥嗯了一声,将手伸到土里四处摸摸,感觉长势喜人,脸颊闪过一丝微笑:“知道了,让他们继续读吧。”
“殿下圣明。杨溥三人是好苗子,假以时日必定能成为杨士奇般的人物,如今更需对他们按部就班的培养,揠苗助长并非好事。”
白英虽然只是个司农卿,可朱允熥对他非常尊重。
因为他就属于那种做事之人,与水利和农耕方面的建树完全不逊色秦达。
能发现这么个人才,也是朱允熥的意外之喜。
“好了,你们继续讨论水利便是,我去后院看看。”
“微臣遵旨。”
看过正在修筑的王府后,朱允熥刚准备离开,一人突然风风火火的闯入,见到他便大喊:“大侄子!”
“沈王叔?你怎么来了?”
“你都多长时间没入宫和我玩了?今日夫子病了,忙里偷闲来看看你。”
沈王自来熟的拿了杯茶水吸溜一口喝掉,用胳膊肘捅捅他,揶揄说道:“王叔这才听说,你手里面有一件非常厉害的宝贝?”
“啥?”朱允熥一脸我怎么都不知道自己有古董的表情。
“你少用那种脸来骗我,听父皇说,是佛教的圣物?”
“拿出来能够让整个佛教俯首称臣的那种?”
“啥东西,让王叔看看,王叔保证绝不往外说。你知道,王叔就这点爱好了,现如今安王和你倒卖无烟煤发了大财,宫里面的装扮也阔气了起来,你得带带王叔啊。”
这就是被曝光的坏处...
朱允熥无奈解释:“沈王叔,那东西我打算用来号令收复青海和藏地的,两处佛教根深蒂固,若没点本事压舱底,怎能完全统治他们?”
“哦?”沈王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可突然想到什么随即便一口都喷了出去。
“灭了草原鞑靼还不算,你还要打?”
“何况藏地不是都归附了么?”
“皇爷爷不过是设置了几个宣慰司而已,政令不通圣旨不行,和羁縻没啥区别,到底是算我大明疆土还是不算?”
“沈王叔不觉得这样很不稳重么?”
沈王:....
好吧。
他不再纠结这个问题,可藏地青海番僧众多,朱允熥手里那个东西竟然能号令两地,这一切让他更加好奇。
“你就告诉我吧,到底是什么啊?”
朱允熥对着他勾勾手,凑到他耳边小声言道:“不说!王叔慢慢猜吧。”
“啊!!!”
沈王气的顿足捶胸,“大侄子,你现在就不要稳了,我真的很想知道。”
“去问皇爷爷吧。”
“我哪敢啊,父皇在我们面前永远都不苟言笑,我看见他就想跑。”
“昨天父皇又打了唐王的手心,你是没看见,都快成猪蹄了。”
“为什么?”
“因为他不好好读书!”
沈王看到朱允熥油盐不进,知道从他这里今天肯定问不出来了啥了,故而看向旁边,琢磨能不能摸索点其他文物。
可看了一圈后发现九州清晏殿中极其清雅,啥都没有,顿时更加沮丧。
“哎~”
“沈王叔,最近怎么不见安王叔了呢?”
“安王?”沈王说道,“他本去年就要就藩,可因为无烟煤之事让父皇高兴,故而留他在应天多待一段时间。”
“最近,他老往宫外面跑,好像是去辅国公家里,神神秘秘不知道干嘛。”
“辅国公?”
正当两人还要聊下去时,宋和着急前来:“小爷,小爷,皇爷此时正在刘记烧饼店等你,让你陪他一起出城呢。”
“出城?什么事?”朱允熥一边整理衣服一边问道。
“奢香夫人来了!”
应天城南,一座宏伟的府邸前放着两头石狮,门口左右摆着六件兵器,显示主人的显赫地位,匾额上写着鎏金的几个大字。
敕建辅国公府。
王弼此次北伐草原将河套平原的八万敌军全数消灭,立下赫赫大功,进爵辅国公。
在蓝玉傅友德相继离去,冯胜汤和闭门不出外已然有了军中第一人的气势,可他如今更加低调,除了皇上和朱允熥外,其他人一概不见。
朱允炆几次三番想要拉拢他,都直接吃了闭门羹。
此时,公府后院传来噼里啪啦的声音,安王朱楹和王弼两人手持刀盾,正在互相攻击试探。
自从因为无烟煤受到朱元璋表扬后安王整个人成熟了不少,如今脚步沉稳,目光犀利,举着钢刀颇有一股子杀气。
“好!”
“就是这个眼神,已经有三殿下的几分韵味了。”
安王笑道:“大侄子可是我最敬佩的人,能有他几分威势已然足够。公爷,看好了,我要来了。”
他大步向前,两人继续战到一起,你来我往。
安王出手颇有章法,可王弼显然老辣的多,每次都直指他的空档,令安王束手束脚。
“这招是宋和教你的吧。”
“嗯!”
“有那家伙的风采,可惜火候差了很多,以后还得勤加练习。”
“辅国公和宋公公交往颇多?”
“当年淮西起兵,我和他是一起从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若不是没那两个东西,淮西二十四将岂能轮到他周德兴?”
王弼谈笑间游刃有余,忽的瞳孔中闪过一丝光芒,猛地上前一步用盾牌将安王砸退,而后刀背狠狠砸到他手上。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当中。
谁知安王风格大变,手骨剧痛也没有将刀放开,反手便斩了上来!
“好!”
王弼大声叫好,找准一个空档将安王踹开,用刀尖挑开他的所有防御,停在眼前。
安王苦笑说道:“我又输了。”
“比起之前王爷已经进步很多了。”
王弼将钢刀盾牌都扔给下人,“有道是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在战场上怎么样就赢了?”
“很简单,你的敌人都死了,你还活着,你就赢了。”
“战场简单直接,所以在战场中磨练出来的技巧都是极其简单的,看起来可能很丑,但却往往狠辣无比!”
“刚刚我砸到你的手上,你依旧手握钢刀,这就对了。”
“在战场上若是将刀扔了,那还打个屁啊!”
言语间王弼将毛巾递给安王,下人端了两盆凉水上来,两人大大咧咧的洗了把脸,大声喊道:“痛快!”
两人回到堂前坐在各自座位上,王弼开始教安王兵法。
沈王不清楚安王到底在干嘛,其实他暗中已经拜王弼为师。
“殿下,今日我要教导你就是三十六计中的釜底抽薪之策。”
“俗语云,功高莫过救驾,计毒莫过绝粮。”
“一旦军粮断绝,再厉害的武将那也无计可施。六路大军三十几万人打的威风凛凛,可你知道河北甘肃陕西山西四省征发了多少民夫么?”
“多少?”
“足足两百万余!”
“四省布政使天天都在上折子,因为民夫不够而绞尽脑汁。”
“此次胜利,乃是三殿下呕心沥血之结果,很多朝臣觉得胜的极其容易,只是他们不清楚三殿下在背后做了多少而已。”
“秦赵长平之战,曹操官渡之战,这些都是绝粮的典型例子。”
“孙子兵法云:军无辎重则亡,无粮食则亡,无委积则亡。”
“便是这个道理。”
安王点头颔首表示自己明白,王弼说道,“长途运粮损耗颇多,若能取之于敌那自然最好,可这种机会很少。”
“每次开战前对手第一件事便是坚壁清野,将值钱的东西都撤回城内。”
“如今的城池又多是青砖条石制作,有充足的物资长时间坚守根本不是问题。”
“开国初,朱文正一万余人便挡了陈友谅三个月,徐达步步为营打算剪除羽翼攻占苏州,可还是被张士诚挡了八个月!”
“若安王爷日后统兵征战,定要注意军粮这方面的问题。”
安王急忙用笔在纸上记下,“我明白了。”
王弼又给了他讲了李靖北伐东突厥的经过以及粮食损耗,足足两个小时后才教完。
下人送了点瓜果蔬菜上来,闲暇时王弼问道:“殿下为何突然找我拜师学习兵法了呢?”
安王言道:“那天我本想去找大侄子,可却在偶然中听到了大侄子和父皇的谈话。”
“安南人狼子野心,有可能入侵云南。”
“三哥四哥十七哥都曾在沙场征战,我怎能一个人躲在应天?”
“就好像之前那般如同一个纨绔,以后如何能站在大侄子身边,如何能够帮他完成大业?”
“殿下好志气。”王弼竖起大拇指击节赞叹,“如今殿下的武艺和兵法已经足够当一个小旗。”
“可书本毕竟和战场不同,战场变化多端,殿下必须学会熟练运用,否则就会犯纸上谈兵之错。”
“如何激发士兵的士气,如何驯服那些老兵油子,如何让别人团聚在你身边,如何变阵,如何杀敌,这都是学问!”
“一个合格的将士,乃是在血与火中淬炼出来的!”
“殿下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安王对着王弼拱手施礼,“多谢辅国公的教导。”
“殿下折煞微臣了。”王弼赶忙将他搀扶起来,心中好生感慨,安王之前就是个纨绔,和罕东一起当街殴打周骥,可因为三殿下居然会有这么大的变化。
果然,近朱者赤啊。
“国公!国公!”
一个小太监气喘吁吁跑来,王弼问道:“怎么了?”
“皇上命你即刻前往朝阳门见驾!”
“为何这么着急?”
“奢香夫人入京觐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