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西会馆,洪三翘首以盼,旁边还站着一个身着麻衣的中年男人,目光中带着无穷激动。
“洪三,还没来么?”
“李先生,应该快了,要不您回去休息一会,等状元公来了我再去叫您。”
“那怎么能行?这样太不尊重状元公了。”
“闻韶兄,恭喜恭喜啊。”一个同样身着麻衣之人抱拳说道,那中年人施礼回道,“子明兄,你山东会馆也有人高中第五,同喜同喜。”
“还是比不了你啊,状元和榜眼都在你这里,真是令人羡慕。”
中年人名叫李闻韶,江西会馆的创办者。
而另一人名叫彭子明,山东会馆的创办者。
都是各地声名显赫的商人。
“你我就别在这里互相恭维了,估计现在老王已经快哭死了,状元公本来是他湖广会馆的,最后...”
“哈哈哈,谁让他没有抓住呢!”
“今天晚上我摆一桌酒宴,子明兄一定要来赏脸吃酒。”
“那是必须的。”
彭子明低声说道:“最近兄弟还有点事要麻烦你,江西市面上的粮食能不能低价卖给我一些。”
“你想往山东倒卖粮食?”
“你这话说的,我能干那么没谱的事情么?承蒙三殿下大恩让我们两年挣了不少钱,山东大旱,身为山东父老怎能视而不见。”
“故而我想要买些粮食,送回去帮助巡抚大人赈灾。”
“子明兄高义,是我小人之见了,莫怪。”李闻韶急忙道歉,“等我回到江西后定会给你张罗,肯定是最低的价格。”
“钱不是问题!”彭子明拍拍胸脯豪迈说道。
“你这,在哪发财呢?都敢说出这样的话来?”
“发财?哪一次不是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挣点苦命钱而已。最近还有一股莫名的势力掺和了进来,霸道的很,说不定哪天就被人挤兑的做不成了。”
“算了算了,这么喜庆的日子不说这种烦心事。”
洪三看见杨溥骑着高头大马而来急忙喊道:“先生,先生,来了!”
“快快,放鞭炮!”
噼里啪啦的声音响起,四周围观的百姓也闻讯将目光放在杨溥身上,身着大红袍,胸前挂着红花,器宇轩昂,风度潇洒。
“不愧是状元公,有股子文曲星的味道。”
洪三争着从人群中挤过去想要牵马坠蹬,结果看到杨士奇顿时软了,只能大把大把洒着喜糖。
“诸位,沾沾状元公的喜气了。”
不少大姑娘对着杨溥眉目传情,甚至挤上去暗送秋波。
有些老太太则争抢杨溥的靴子,想让后辈沾沾状元公的灵气。
好一会才从街头走到会馆门口。
李闻韶和彭子明同时行礼,不管他们再有钱,和杨溥的地位都无法相比。
“见过状元公,榜眼郎!”
“快快请起。”
当他要下马时,却发现下马石不知道被人挪哪了,这可急坏了李闻韶,洪三自告奋勇蹲在马旁边:“状元公,踩我肩膀下来。”
“这..不好吧。”
“没啥,能让状元踩一脚,不只是多少年修来的福气呢。”
杨溥心中感觉洪三聪明机灵,办事踏实,下马之后直言说道:“洪三,要不以后给我做书童吧。”
这突然的邀请让洪三喜出望外,李闻韶说道:“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答应?”
“多谢先生,多谢先生。”
彭子明说道:“快请进门。”
进入会馆,在门口桂树上折下一支亲手挂在会馆门口,打马御街前才算结束,杨溥金幼孜回到房间终于松了口气。
百姓们实在是太热情了。
“诸位,今天会馆大摆流水宴,所有人一定要吃饱吃好!”杨溥看到洪三还在张罗,脸颊露出一丝微笑。
“幼孜兄,我去洗把脸清醒清醒。”
“嗯!”
金幼孜从窗口看向巍峨的紫禁城,心中非常忐忑,不知道三殿下会安排自己去做什么呢?
时间在哄闹中很快流逝,太阳快落山时洪三叩门说道:“二位先生,王景弘王公公来传讯,千万别误了琼林宴。”
“知道了。”
两人收拾收拾房间便动身前往紫禁城,来到后花园,见这里摆满了瓜果蔬菜,太监领他们走入自己的座位中,四周春花已经开放,争奇斗艳,分外美观。
“皇上驾到!”
朱元璋带着朱允熥坐在龙椅上,学子们齐齐叩首,“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
看着一位位朝气蓬勃的学子,朱元璋乐的开怀大笑,“熥儿曾言,美哉,我大明少年,与天不老。”
“今日一看,果然如此。”
他端起酒杯,“来,咱先敬你们一杯。”
“皇上万岁!”
学子们齐齐饮了一杯,朱元璋再次举杯说道:“俗话说得好,先礼后兵,这第二杯酒,咱要告诫你们一些事,无论你们身处何地,是什么职位,都不要忘记自己的本分,不要沾染官场上的那些陋习,随波逐流。”
“否则,咱的屠刀也绝不留情。”
“所谓金杯共汝饮,白刃不相饶也!”
以杨溥为首学子们高声喊道:“学生谨记。”
“第三杯酒,咱要敬你们的父母,若无他们的付出,断无你们今日站在这里的可能,人之初,性本善,孝为先。”
“干!”
吃酒三杯之后,宋和捧着一封圣旨念道:“奉!天承运皇帝,敕曰:哺儿养育之难,朕深为知悉,尔等为国培养栋梁之才,朕岂能不奖?封状元杨溥之母,七品诰命。”
“封榜眼金幼孜之母,八品诰命。”
“封探花骆士廉之母,八品诰命!”
“钦哉。”
三人激动的面红耳赤,急忙叩首:“吾皇万岁!”
“琼林宴开始之前,咱还有一个东西想让你们看看,这也是熥儿要告诫你们的。”
“开始吧。”
宋和快速让人将龙椅搬到下面,在正面搭了个简易的台子,敲击声拉弦声接连响起。
杨溥心中疑惑:“这是要唱戏?”
不一会,一位老旦出场:“老太婆本家姓蔡,本楚州人士,家中一儿一女,家底颇为殷实。”
楚州?
孟晓芸扮演的女子很快出场,她瞟了一眼身着蟒袍的朱允熥,眼中闪过一丝窃喜。
能入宫为皇上三殿下和状元唱戏,唱戏唱到这也值了。
“儿媳窦娥见过母亲~”芸王这个称号真不是白来的,嗓音一开瞬间就将老旦压了下去。
众人继续听戏,故事渐渐展开,流氓无赖张驴儿住在窦娥家中,想要逼迫蔡婆婆嫁给他爹,逼迫窦娥嫁给自己,窦娥不从。
正巧蔡婆婆得病,窦娥再胖服侍,他竟然在羊汤里面下了毒药想要毒死蔡婆婆,蔡婆婆突然不适,将羊汤让给张驴儿的父亲,他服用后毒发身亡。
楚州知府将窦娥蔡婆婆下狱,不分青红皂白严刑拷打后叛了斩立决,窦娥跪在刑场上大声喊冤,“监斩官可有三事依我?”
“何事?”
“我要丈二白练,挂在旗杆上,刀过处头落,一腔热血休的有半点洒在地上,都飞在白练上。”
“我不要半星热血红尘洒,都只要八尺旗枪素练悬。”
“如今是三伏天道,若窦娥死的委实冤枉,天降三尺瑞雪,遮掩窦娥之尸首。”
“你到是暑气喧,不是那下雪天?岂不闻飞霜六月因邹衍?若果有一腔怨气喷如火,定要感的六出冰花滚似锦,要什么素车白马,断送出古陌荒阡!”
“大人,我窦娥死的属实冤枉,着这楚州赤地百里,亢旱三年!”
窦娥冤本就是千古名曲,加上孟晓芸若彤杜鹃啼苦般的嗓音,更是增添了几分凄惨。
等到窦娥死后,果然热血不洒,六月飞雪,亢旱三年。
戏曲到这里便戛然而止,孟晓芸躬身一福退了下去。
朱元璋说道:“看完后有什么感想?”
杨溥言道:“皇上,贪官污吏,奸猾小人害人不浅。”
“有些人让咱对官吏宽容一些,看完窦娥冤你们还这样想么?”
“蒙元以宽失天下,这个宽不是对百姓的宽,而是对官吏的放纵!有些官吏大字不识一个居然能坐上一省参政之位,只会依靠小吏贪赃枉法,人事一件都不干!”
“所以,咱以严苛治国,为的就是将蒙元传下来的流弊给清除。”
“你们同样有可能被外放牧民,在做事之前想想琼林宴上咱给你们看的这出窦娥冤,收拾收拾自己的良心,拿出来好好拾掇拾掇!”
“若你们歹念一起,不知治下会出现多少窦娥。”
“咱的一番苦心,记在心里,不要左耳进右耳出。”
“尔俸尔禄,民脂民膏。”
“后面两句咱改了,大明朝,下民不可虐,上天不可欺也!”
“学生谨记。”
朱元璋这才点头:“让御膳房给戏班子也准备点饭菜,留他们在宫中吃一顿,今日唱的着实好听。”
“老奴遵旨。”
“好了,咱还有很多折子没有批呢,就让熥儿陪你们吧。熥儿可是咱最得意的孙子,诗才赫赫,学富五车。”
“你们和他比,不一定是个!”
说完后朱元璋便潇洒离去,朱允熥举杯说道:“诸位,皇爷爷之告诫,莫要忘怀。”
“洪武十八年的新科进士,两人被杀,一百一十八人戴死罪之事,不要再发生了。”
“来,满饮此杯!”
“多谢殿下。”
干杯后朱允熥继续说道:“明日开始,你们就要先下放到各部去观政,少说,多做,多看。”
“杨溥,夏元吉,骆士廉。”
“你们三人我已经都安排好了。”
前三名果然有特殊待遇啊,莫非是银行,亦或者科学司这种刚刚成立显赫之地?
同一科的学子眼中带有无穷羡慕。
谁知朱允熥说道:“都去司农寺去!”
司农寺?
就连杨溥三人都愣住了。
那不是个不受重视的衙门么?为啥去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