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南正北面贴近临近云南,东北面临近广西。此处崇山峻岭连绵不绝,毒虫瘴气比比皆是,是安南面对明朝的天然防线。
此时,几个骑兵带着一队士兵手持火把冲入山中,似乎在搜寻什么。
为首者高声喊道:“千万不要让明朝使臣跑了,不然大人绝对饶不了我们!”
“明白!”
旁边一人表情谄媚,将银亮的水壶递了过去,“郑髙逸将军,尝尝,来自明朝的好酒。”
郑髙逸咕咚灌了一口畅快说道,“果然好酒!你从哪弄来的?”
“青化那边有几艘明朝的船路过,刚好碰上风浪船毁人亡,所以...”
郑髙逸深深看了他一眼,说是碰上风浪,具体情况大家都心知肚明。
“你可真胆大,黎大人可三番五次的强调不准对明朝商船下手。”
“都说了是遇上风浪。”
说罢,他将一摞新币塞到郑髙逸袖袋中,拍了几下紧紧贴实。
“哈哈!你小子会来事。”
“喝着明朝的酒去杀明朝的人,痛快!”
“走!”
一行人飞速离去。而此时山林深处,严震直吴敬徐宗实相貌颇为狼狈,原本齐整的襕杉也裂了几个大口子,气喘吁吁,随便啃了一些干粮充饥,倚靠着树干休息一会。
“姓郑的那家伙,还真是条疯狗,追了我们几天了?”
“还有旁边的陈天路,身为安南宗室,就为了自己那一点卑微的野心居然助纣为虐,与虎谋皮!”
“真是可耻!”
严震直叹息一声:“这趟安南之旅让我感触颇多,安南自号小中原,暗地里竟然使用朕这些僭越称谓。”
“之前三殿下和我谈过朝廷士风的问题,那会的我一知半解,可和安南一对比便瞬间明朗。”
“陈叔明暗中掌握安南几十年,可他是篡位而来,所以对士人动辄大加杀戮,甚至有人只是弹劾他上朝晚了一些,便被推出去斩首。”
“只是在行刑前改为流放,这么个荒唐的举动便被不停称颂夸赞,安南的臣子还有一丝士大夫的骨气么?”
“而我大明完全不同,周观政最开始的职务乃是御门御史,甚至敢指着皇上鼻子当场厉骂。”
“这便是士人的骨气,也是大明保持长盛不衰的根本。”
“若是这种骨气渐渐被屠刀软化成轻熟之风,那天下就真的败坏了。”
徐宗实看着阴暗的天空,眼中满是大明的繁华:“三殿下真乃明主也。”
“走吧,我们要将安南的事情传回朝廷,万不可让其得逞。”
“他居然...”
“算了,回去再说。”
“遭了!”吴敬突然大叫不妙,严震直问道:“怎么了?”
“我身上的司南丢了。”
“什么?!”
徐宗实也惊慌说道:“我们在森林中连太阳都看不到,若是迷路怎么是好?”
严震直拍拍脑袋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别慌,别慌,肯定有方法。”
“走,向前走两步。”
行过不多久,他们更加迷失了,每一个地方都看起来一模一样啊。
“严兄,现在该怎么办?”
“安南已经做好了准备,平缅内部的摩擦若再不解决,真有可能让他们得逞。”
“若是如此,我们便是大明的罪人。”
吴敬厉声说道:“休要小看我大明将士,应天有三十六卫,足足五十万虎狼之师,撮尔小邦,就算凭借阴谋诡计占得先机,也必将败下阵来。”
“可,布政使韩宜可经营这么长时间的局面可能毁于一旦啊。”
吴敬听到后无言以对,严震直按按心脏,强行将一切杂乱的情绪都甩出脑海,看到旁边的树木突然灵光一闪:“有刀没有?”
“有!”
“快,将树砍断!”
三人一起用力,一刀刀的斫在树干上,他们乃是文人,没一会便累的气喘吁吁,可还是咬牙坚持下去,半个小时后终于将树木砍断。
严震直看着树干上一圈圈的条纹顿时喜出望外,“哈哈哈,科学书中说的没错。”
“怎么了?”
“科学书讲树木有年轮一说,那就相当于树木的年龄。年轮密集便是北面,稀疏的就是南方。”
“哈哈哈~”严震直大笑后指向前方,“这边是北面。”
“靠**缅的两个寨子都已经被安南攻占了,混蛋阿扎,等我回到应天后非得参他一本不可。”
“我们走东北,从镇南关进入广西。”
此时,稀稀疏疏的声音骤然响起,竟有一个安南士兵摸到了严震直旁边,他急忙大喊:“休走了明臣!”
严震直拔刀直接抹掉他的脖子,可士兵的叫喊依旧将郑髙逸引来。
他扭头便走,郑高逸在后面策马狂奔,可树木密集,他根本无法加速,最后竟然发现两者越来越远。。
看来一个人不能独占功劳了,郑髙逸心中叹息一声:“准备放箭!”
放箭?严震直赶忙让两人躲起来。
噗嗤噗嗤!
响箭乱射,一排树木刹那便被射成了刺猬,严震直三人身躯直挺挺的靠着树干,不敢动弹,可谁知安南放了一轮后居然不放了。
“啥情况?”
“不会是他的诡计吧。”
严震直当机立断,趁着空档捡了个木板,挡在三人背后扭头就走。
这还真不是诡计,郑髙逸也蒙了,焦急喊道:“快放箭,磨磨蹭蹭的等什么呢?”
“大人,还没给放箭的赏钱呢?”
“啥?”
原来安南的士兵和北宋一样,都是刺配出身的,本身战斗兴致就不高,所以在放一轮箭后都会讨要赏钱才会继续战斗。
郑髙逸常年养尊处优,怎么会知道这种军队中的规则呢?
他顿时气急败坏大骂:“什么都好说,快给我放箭!”
“放跑了明使我拿你是问。”
安南士兵这才继续放箭,当心中满腹怨言,可三人早就跑出了箭矢范围,并且专门挑难走的路,让郑髙逸的骑兵无法发挥作用,几个小时后,竟然成功甩掉了安南人。
郑髙逸气急败坏,给了领军将士一人一鞭子,“混账玩意,就因为你们讨要什么赏钱,最后才让明使跑掉了。”
“你们这破习惯都是从哪学来的?”
“几百年都是这么做的,和前宋军队作战完就有了...”
“你还敢顶嘴?”
陈天路也忧心忡忡:“大人,明使知道的事情实在太多了,若是让他们回到应天告诉朱皇帝...”
一想到他之前进京朝贡时皇帝那双平淡却威严的瞳孔,他心中便直打哆嗦。
“朱皇帝可不是个好惹的主。”
郑髙逸的眼中满是蔑视:“哼,现在我谁都不怕,朱皇帝?他要敢来我就让他尝尝唐太宗的安东之败是什么滋味。”
陈天路提醒道:“我王虽然成功登基,可内部还有一些反抗势力,到时候明军压境,若是他们再弄一些幺蛾子,恐怕...”
“南方还有个占城呢。”
这就是安南的问题了,狂妄自大,最后导致四面为敌!
郑髙逸坐在树干上咬了一口烙饼,心中痛恨,捡起一个腐烂的树根便砸到领军将士头顶。
“都特么是你们干的好事!!”
“传令北方长城全军戒备,看到明人格杀勿论。鬼头寨和征远寨也要警戒,决不可让他们从云南进入大明。”
安南一切都学**明,依靠山势用石头垒了一堵墙,称为长城,甚至他们朝廷内还有锦衣卫。
“那广西那边呢?我们的势力可没渗透进去。”
“当初本想攻占镇南关,可没想到守将是个硬茬子,就靠着几千人便杀穿了我们的军阵。”
郑髙逸思忖了片刻,眼中闪过一丝毒辣,“那就烧山!”
“就算将这座山都烧光了,也决不可让他们回到广西。”
“烧山?这可是大事啊,要不要...”
“我现在能做主,这山里面的住户乃我安南之民,现在是他们献身的时候了。”
他让士兵四处搜罗引火之物,堆积到一起。
陈天路说道:“这火势如何控制?你难道不怕引火烧身么?”
“你可别忽视,马上雨季就快来了,山火自然会被浇灭。”
疯子,这是个疯子啊,陈天路心中大骂。
郑髙逸将火把扔下,大火瞬间成燎原之势,整片山林渐渐都被火焰吞噬。
微风吹拂,火焰乱飞,战马受到惊吓到处乱跑,本就杂乱的安南军瞬间也乱了,因踩踏而死者不计其数。
郑髙逸才不管这么多呢,这些士兵临阵讨要什么赏钱早就让他愤恨至极,死了更好。
骑上马扔下他们转身就走。
明朝大军?呵呵,就算你来了,我也不惧。
我挫败陈家,占城,南洋海盗多次,身经百战,岂会被你吓住?
可笑!
严震直三人正在向着镇南关方向行进,徐宗实突然感觉口渴难耐,没走几步便喝一口水。
“奇怪,你们有没有感觉到越来越热了?”
“有点,安南明明在大明南方,靠近大明怎会感觉更加闷热呢?”
“宗实兄,把你的水也给我喝口。”
“你的呢?”
“之前就喝完了。”
“节省一点,距离镇南关还有一段路呢。”
“知道。”吴敬靠在树上,喝水的功夫不经意间瞥了后面一眼,瞳孔骤然一缩,眼中被红光充斥!
就算在屠刀下走了一遭的他依旧骇的头皮发麻。
“喂喂!”
“震直兄,宗实兄,你们看后面。”
“怎么了?安南人又追来了?”
两人奇怪的看向后面,随即倒吸一口凉气,原本阴暗的天空竟然呈现一抹火红!
饶是两人涵养在高现在也忍不住破口大骂:“特么的安南人,不会...”
“他们居然敢纵火烧山?”
这山里面可不止他们三个人啊。就为杀他们三个舍弃这么多百姓的生命?
火光冲天,陡然间一股热浪扑面而来。
“快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