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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朝后,朱权一个人看着大明坤舆全图,平安将朵颜三卫打垮,大宁的势力大减。
估计他马上就要去就藩了。
他捧着紫砂壶灌了一口茶水仔细研究四周局面,九大塞王只有他一个孤悬长城之外,故而父皇给的条件非常优厚!
就连朱棣刚刚就藩时都没他的本钱雄厚。
肇州。
他仔细注视这个地名,平安扫荡犁庭,烦人的女真也被杀的元气大伤。
从今天朝会结果来看,大侄子显然是想一步步统治东北,大宁和肇州是关键。
他若想安稳在大宁待着,于情于理都必须去见见朱允熥。
他心烦意乱的坐在地上,呆滞的看着大明坤舆全图!上面有些地名他听都没听过,云南那边土司名字杂七杂八,很多帖木儿宣慰司,听得脑袋都大。
大侄子硬生生能在地图上全标注出来,这是什么样的耐力和本事!
他只是轻描淡写指点了安王八个字,一向不受重视的安王便得到父皇的认可,赵妃也成为了郭宁妃的贴身知己,在后宫中水涨船高,谁不巴结?
安王躺赢了,可孜孜以求肃王却一而再再而三被整的无比凄惨。
宁王又灌了一口茶水,心中思绪万千。
“殿下...”宫中他贴身的内侍走来,高兴说道:“殿下,大喜事啊!”
“怎么了?”
“殿下之前提出的太和正音谱已经编纂完成。这本书可将如今大明上下南北所有音律都包含在其中。”
内侍将一本新书捧在他面前,宁王拿过来随意翻阅了几下,脸颊却露出一丝苦笑。
“殿下,这...您这怎么了?现在不应该高兴么?”
“元文啊,你贴身服侍了我不少时间,进宫之前你是干嘛的?”
“小人的父亲之前卖艺杂耍,元末乱世就连地主破产者都众多,父亲走南闯北实在活不下去便将我卖给了蒙元太尉,皇上攻破杭州之后将我俘虏到了宫中。”
“如果我记得没错,那会你才三四岁吧。”
内侍元文点点头。
宁王叹息一声:“大明朝南北万万里,再加上如今日渐繁荣,百姓向往享受,催生了更多音律。”
“徽州八个戏班子融合形成一种新的戏剧,唱起来娓娓动听,这你知道么?”
“小人不知。”
“所以,这本书若放在一年前或许还有点参考价值,放在现在...”
“不过是刻舟求剑而已。”
“何况,天下音律最厚重的莫过宫样,而宫样中最动人慷慨的,莫过于在接见使臣时的那首紫禁城的记忆,早已家喻户晓!”
“那不也是大侄子创造的么?”
“这本书里面根本没有提及,若传出去百姓一看,就连紫禁城的记忆都没有,还宁王精心编纂的呢!”
“这不是让人笑话么?”
听宁王这样解释,元文也高兴不起来,“那殿下,此书...”
“召集上几十个文人重新编纂一下吧,自娱自乐便好,不要流传出去。”
“是!”
元文看到紫砂壶里没水了急忙向前给他倒满,宁王看着他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决定问问。
“你老实说,我和大侄子的差距是不是很大?”
“这...”元文吓的惊慌跪地,“奴婢怎敢评价三殿下和宁王殿下!”
就凭刚刚那一句话,宁王心中便已经明了,他是元文的主子,元文却在话语中将大侄子放在前面。
不管是无心还是故意,都已经隐晦的说明了答案。
他知道宋和规矩很严,这些内侍在父皇麾下活的也是战战兢兢,故而没有强求。
“下去吧。”
“是~”
平安扫荡朵颜三卫帮了他大忙,于情于理他也得去大侄子府上看看,上次被徐辉祖那个混蛋打断了。
很快,朱权策马来到朱允熥家门口,看了眼四周没有发现熟悉的人这才松了口气。
他性格高傲,现在却屈身拜访别人,虽然是他自己想明白的,但若是被人发现还是有点挂不住脸。
不然徐辉祖也不会几句话便将他逼走了。
刚要敲门,背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差点没将朱权吓的跳脚:“十七哥,你也在啊。”
转身一看,正是安王!
安王的目光转而变得无比揶揄,“十七哥,你也来找大侄子啊。”
那道目光看着朱权转身就想要逃离,就和犯错误被人抓住一般脸颊略微有些发烫。
任凭谁敢相信,之前出塞在马上将马刀轮转如飞,杀人如麻的十七王爷朱权,居然会露出这种拮据的表情。
“这...”
“十七哥,不要否认了,大侄子文武双全,乃是真正的国之柱石,找他没啥丢脸的。”
安王倒是无比坦然向着大门走去,朱权踌躇两下也跟随其后。
邦邦邦~
清脆的叩门声响起,门子内突然传来声音:“暗号!”
朱权:???
暗号?
进门还要暗号?皇宫才看腰牌。
“要什么暗号,快开门,不然我踹了啊!”
听到这样蛮横的声音,门子无可奈何将大门打开,“安王爷,我们每次都将暗号告诉你了,你为啥就不能对一次呢?”
“大侄子不是和你们交代了么?对暗号的安王一定是假的,我就这个脾气!”
背后的朱权看的瞠目结舌,他知道安王和大侄子关系亲近,可却没想到亲近到这种地步。
来他家就和回自己家一样,大大咧咧,毫无拘束。
两人来到烟波致爽阁,发现蒯祥正束手站在一旁,朱允熥看着手中的奏折,安王熟练的端了一杯茶水坐在一旁,“十七哥,你也喝。”
“大侄子总是这样,我每次来找他都在忙。”
“等会吧。”
可朱权神情骇然,目光死死瞪着朱允熥手中的朱笔看,父皇...竟然将朱笔都赐下了?
父皇杀了胡惟庸之后废除宰相,六部尚书对皇帝直接负责,皇权大增!最关键就表现在那根朱笔上!
这...
他惊骇片刻随即释然,大侄子为大明做了那么多事,将朱笔赐下似乎也是理所当然。
“十七哥,坐啊。”
“好!”朱权环绕四周,烟波致爽阁内装饰古朴,除了大一些外就和普通老百姓家中相差不多。
正面有一个屏风上贴满密密麻麻的纸条。
上面写着河工,漕运,海运,南洋,民生等众多事宜,这些都是他预备做的么?
摆放在这么显眼的位置,是在学习孔夫子吾日三省吾身?
朱权一眼便看到位于中间的那个纸条,竟倒吸一口凉气,手指哆哆嗦嗦指着,陡然骇的魂不守舍!
“十七哥?咋了?”
安王不解的走来,顺着朱权手指的方向看去,第一时间倒吸一口凉气!
那个纸条上竟然明晃晃写着四个大字!
郡县草原!
放在最中间,说明这是一等一的大事,可...
郡县草原?若是统治草原还有一丝方法,唐太宗和唐玄宗都成功过,虽然只是一时...
可郡县草原,在历史上从未有过先例!
这...
布政司和郡县的根本就是稳固的自耕农,可草原民族向来游牧,两者几乎完全背道而驰。
草原和汉人自从元末起义整整厮杀了五十年了,这次王弼傅友德蓝玉冯胜朱棣平安,加起来杀了有四十万人,草原尸山血海血流滚滚!
真的可能郡县么?
就算派去官员也会被人瞬间拿了脑袋吧。
可...
大侄子行事素来稳重,上面提到的很多事情也已经成功实现,若不稳重他根本不会摆在这么显眼的位置时时刻刻提醒自己。
那就真的有可能?
朱权失魂落魄,安王将茶水推到他面前也浑然不知,那张屏风上的四个字就好像一个谜题。
他苦思冥想打算破解,将唐太宗的故事一条条的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可...
毫无头绪。
蒯祥汇报说道:“殿下,您说的那种石头很常见,城东南便有很多,微臣已经都购买下了。”
朱允熥回道:“此事是为了正月初四国庆大宴,万不可有失。”
“还有,我让铁城打造的东西怎么样了?”
“已经成功,只是阀门不好,烧了好几次都没能烧出合适的温度,每次开启的时候都会有大量气泡露出,其一浪费严重无法持久,其二气泡会让表面也鼓起来,影响使用寿命。”
“嗯~!”
“抓紧研究合适的温度,所有的材料并不是强度越高越好,过强易折这个道理你要明白。”
“微臣遵旨。”
朱允熥将朱笔放下打听道:“前段时间我上了道折子将工部宝泉局裁撤并入户部,工部的怨念大么?”
蒯祥摇摇头:“微臣知道殿下的性格,在每做一件事之前都是深思熟虑,反复思考。”
“宝泉局之前唯一有些权利的也就是宝钞提举司罢了,可殿下成立银行发行新币,宝钞早就被皇上下旨停发了,连磨具都当着众人的面捣毁,以免有些人印制假钞。”
“如此,宝泉局的官员都处于闲置状态,如今殿下将其裁撤并入户部,对他们而言就是升官了!”
“虽然活苦重了一些,可人人对殿下满是赞美之词,又怎会心怀怨愤呢?”
朱允熥点点头:“六部的权利有些是交叉的,如此便可知周公制定周礼的时候并非那么大公无私,也在里面藏了制衡之道。”
“治国,尤其是户部一点都不能马虎,不然我户部在这行好事,而工部拥有重叠职权的部门却在拆台,互相推诿扯皮,大明如何能够发展?”
“他们都明白殿下的苦心!”
朱允熥挥手让蒯祥下去,“那个东西实验成功后便加紧制作,若想要将应天....”
他说了一半并没有说下去,一旁的朱权听的心痒难耐,大侄子又在琢磨什么呢?
将应天怎么了!!
他这个擅长藏拙的性格到底是继承的谁啊!一句话就不能说完么?
现在不上不下搞得他很难受啊!
“稳重点考虑,造上八百八十八个,另外从五城兵马司王博艺那里要上几百个好手,要嘴把严的那种,交给他们如何操作,等正月初四再给皇爷爷一个惊喜。”
“微臣明白,定不负殿下厚望!”
待到蒯祥离去朱允熥才看向旁边,安王还是那个混不吝的性格,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让他没想到的是宁王也来了!
“宁王叔?”
朱权此时还在一直想朱允熥到底又准备了什么东西让父皇开心!
听到朱允熥的叫喊他才快速回神,尴尬说道:“大侄子,王叔不请自来,是有些问题想问。”
宁王双手交叉行礼。
一旁的安王彻底惊诧了,他可是知道朱权外表斯文,内心无比高傲!不然也不会请求镇守大宁了!
这就是对自己能力的极度自负!
现在居然对大侄子...
等等,那个礼仪不是弟子对老师的么?他之前还因为没学会被皇城老师好好教训了一顿呢。
“不敢!”朱允熥急忙将他扶起,“今日天气不错,不如一起去外面走走?”
“王叔有何赐教,我定然不吝相告。”
“如此也好!”
“我们骑马吧,这样方便一些。”
朱权安王点点头,他们两人牵马来的,都是御马监的好马!
“走!”
朱允熥带着两人朝马厩走去,朱允熥乃是户部尚书银行主事,还是名传天下的大明三殿下,他们以为会有不少好马,可进入马厩一看,硕大的马厩居然只有一匹马。
似乎骨瘦如柴,正懒洋洋的躺在地上晒太阳呢。
看到朱允熥进来,马儿才打了个响鼻,甩甩身子,不情不愿的站了起来。
朱允熥理顺他马儿身上的毛,套上缰绳后牵上离开。
朱权看不下去劝说道:“大侄子,御马监有很多上好的马匹,要不我和父皇请旨,给你调一些过来。”
“这匹,着实是有些~”
马儿突然浑身打了个冷战,乱叫了两声。
嘿,说他两句他还不情愿了。从外表看,和驽马一模一样...
朱允熥摇摇头:“不用,我之前便一直骑着长寿,习惯了。”
“这马的名字叫做长寿?”
“对,怎么了?”
“没事~”朱权嗔嗔一笑,就连名都起的那么稳重。
果然是大侄子的风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