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区区小纸...
姚程崩溃的坐在地上，这位当年造纸的好手再也不复之前的猖狂，身体邋遢，披头散发，脑门上还贴着树叶。
王文素推门走入，一股腐烂的恶臭瞬间涌来，差点让他没吐出来。
“快快，换个地方。”他用绣袍捂住鼻子急忙退出。
太恶心了。
王举和沈醉将姚程抬了出来，用扇子在一旁扇风，王文素问道：“怎么了？”
姚程今年快五十了，但他真的想哭。
他以前从来不哭的，出生的时候没哭，接生婆崩溃了；
小时候将树锯断，连带树上的他爹也掉入河中，被吊起来打了三个时辰，他也没哭，反而没心没肺的笑了。
之后他爹牵连到织造局的争权被杀，脑袋都没了，只能用木头刻了一个埋入棺材中，他也没哭。
结婚的时候被娘家棍棒打的狼狈逃窜，他还是没哭。
但今天他真的想哭...
他真的快崩溃了。
“朱允熥...他...他不是人啊！”
“他把一张纸弄得这么复杂干嘛？”
“大明宝钞不挺好么？用宝钞的纸不是也能凑合么？”
“干嘛要这样啊！”
他一把将周围所有的纸全部撕碎：“这什么破东西破东西破东西啊！！”
他抱着沈醉的大腿哐哐用脑门砸了上去。
王文素嘴角不停的抽搐，这家伙是不是快让朱允熥逼疯了。
之前是区区小纸，现在...
“姚先生，不要气馁。”
“我们还有机会。”
王举努努嘴，“知府大人，我们已经投入了不少钱，锡匠，雕刻，造纸，还有偷偷摸摸买下的元太尉宅邸也一把火烧了。”
“大明官员的俸禄本来就低，郭桓案之后没人敢贪污。”
“好不容易想要捞点，浙江上上下下又让杀的干干净净。”
“周德兴的钱也花完了。”
“大人，若在没有收入，就真的可以去要饭了。”
想到这里王文素也有些头疼。
他们真是低估了造假币的难度，就算有周德兴的支援也远远不够用！
“朱允熥造的时候也花了这么多钱么？”他从心问道。
沈醉一边给姚程扇风一边说道：“朱允熥银行窖藏里有一千多万银子，他什么造不出来？”
现在已经奔着六千万去了。
“可恶！”
他们在这扣扣搜搜，而朱允熥却有那么多钱！他心里更加不平衡。
可看姚程这个倒霉模样估计是造不出来完美的纸了，他心思一动：“姚先生，不要太完美，做的像，摸起来手感差不多可以么？”
他降低了自己的要求。
姚程快疯了，胡乱的踹了两脚，反问道：“差一半可以么？”
王文素：....
“我们和朱允熥的差距就这么大么？”
姚程捂着自己的额头，“那家伙，他...他太特么稳重了！我一直以为纸张结构密集，手感光滑是因为汁液的问题。”
“可没想到，他除了两种汁液外还加入了其他的东西！”
“他...他和蔡伦一样，改进了造纸术啊！”
姚程踉跄站起来，哆哆嗦嗦指着天空说道：“至于么？”
“至于么？”
“就造个新币而已，你至于改进造纸术么？”
他以为只有造纸术么？
呵呵！开玩笑！
那张新币代表的绝对是大明巅峰科技产物！
“改进造纸术？”王文素饶是二榜进士也破口大骂，“这特么的...”
“是不是有点太稳了。”
位于应天的朱允炆和他有一样的看法。
沈醉王举也不再猖狂，坐在椅子上一口口喝茶。
“大人，现在该怎么办？”
王文素分析道：“已经投入这么多，我们只能走下去了。”
“何况，他做这么多就真的有用么？我觉得很多都没用！就算手感差一半，老百姓，那些泥腿子能发现么？”
“他们才读过几本书？”
“所以，就算只有一半，我觉得也已经足够了。”
“姚先生，就按一半来产。”
现如今也只能这样了。
“额，你要不要先洗洗？”
之前意气奋发的中年人居然变成了这个颓废的模样，朱允熥，你害人不浅啊。
此时，蒋瓛带领锦衣卫和检校入住镇江，“大人，这百姓的衣服也有点太难穿了吧？”
“凑合吧！”
蒋瓛叮嘱说道：“深入市井的那些人一定要记住，学百姓给我学的像一点啊！”
“要是被人识破看我不一脚踹死他。”
“至于这些衣服？有个女的刚刚洗完，我就花钱买来了。”
“干嘛不弄点新的呢？”
“所以我是锦衣卫指挥使，你只是一个小旗而已。三殿下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稳重，从百姓手里买来的二手货，才真正有那股土味，没看到有些地方都洗的漂白了么？快换！”
“大人英明！”
“剩下的人给我去城门口严格把守！记住，所有的新币你们都要自己检查，绝对不可贪图便捷交给本地的兵丁！”
“三殿下让我们着重关注镇江附近，我们要用怀疑的目光看所有人！他们都不可信！”
随即蒋瓛一脚踹向旁边：“你怀疑我干鸡毛！滚！”
“对了，那个被烧毁的宅子在谁名下查到了么？”
“大人，查到了，在一个名叫杨馒头的人手下。”
“有他的素描画像么？”
小旗摇摇头：“大人，自从买下这个宅邸之后，杨馒头就没有露过面，邻居从来没见过他。”
“去本地查询他的黄册了么？”
“镇江没有他的黄册。”
“一个没有黄册的人都能买下这么豪华的宅邸，你敢说镇江知府和这件事没有勾连？”
“哼！所有人加紧防备，顺藤摸瓜，这可能是个大案子。”
“明白！”
又过了一天，姚程终于有了点人的模样，他拿着一张纸递给王文素，“看看，怎么样？”
王文素伸手抚摸，摸上去非常细腻，他另一只手掏出新币，掂量片刻惊喜说道：“这一样啊！”
“你们都看看！”
王举说道：“新币的纸，就好像出阁的二八少女；而我们的纸，像是青楼里面二十多，已经阅人无数的女人。”
“但不仔细抚摸的话真的感觉不出什么差别。”
“对！”沈醉斩钉截铁说道：“吹了灯都一样！”
“给杨馒头送过去，让他给我印！”王文素目光中闪烁着疯狂，只是不到一天时间，一摞假钞便放在众人身边。
三人虔诚的看着，感慨一声：“真不容易啊。”
姚程最有体会，太特么不容易了！
他有好几次都要崩溃疯了。
“花了两万贯，印了一千贯的假币，是不是有点亏？”
“这叫万事开头难！”
“虽说赔了，可我们打好了底子，接下来想印多少就印多少，让杨馒头加班加点，我们要大发一笔横财。”
“诸位，我让后厨准备了一桌饭，有长江的鲤鱼，西湖的鳜鱼，还有其他地方琳琅满目的饭菜。”
“大家伙今日尽情放纵，我请客！”
来到中堂，所有人各自落座，王文素举杯说道：“来，大家为了接下来的前途，举杯庆贺！”
“曹操在赤壁之战前横槊赋诗，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那是何等的意气奋发？”
“我觉得就和我们现在的心情很像。”
“哈哈哈！”王举赞扬道，“大人说的对，李白将进酒所言，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咱们花了两万多，钱不马上就来了么？”
“来！干杯！”
觥筹交错之后，气氛渐渐热烈起来。
“大人，如今各个城门都让身着飞鱼服的锦衣卫控制了，严查过往行人的新币！”
“能穿飞鱼服，证明他们在锦衣卫内部的地位不低，肯定无法用钱收买。”
“镇江内部也多了不少生面孔，估计有锦衣卫便衣混入。”
“如果我们在镇江花钱的话，难免会出纰漏。”
王文素不屑一顾，“我早就料到了，在镇江出了问题，锦衣卫肯定会控制镇江，若是朱允熥连这点都想不到，他就不配被人称为三殿下了。”
他们觉得自己已经成功，早就将之前被造纸折磨的痛苦抛之脑后。
“他们能控制镇江，难道还能控制天下么？”
“将假币带出城去！”
“到那时候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去看看水门被控制了么？”
“大人，衙役回报，就连狗洞都被水泥堵住了。
蒋瓛终于学会先堵狗洞了！
城墙上也有锦衣卫，他们手持望远镜监视四周城墙，若有人有什么奇怪行动，当时拿下。”
“防的还真死啊！”
挖地洞就别想了，朱元璋当初拿下镇江便花了很长时间，护城河深达六丈，那得挖到什么时候去。
“大人，我还没说完呢。”
“天上也有...”
“蓝再昌送了几个热气球来，他们飞在上空，俯视观察城内。”
王文素：....
他大爷的，这是不是太稳了点！
“大人，现在怎么办？”
“那就让杨馒头安排，藏着的那些工匠分七路从七个城门大方的走出去。”
“假币的质量我们都看过了，绝对万无一失！”
“这样有什么好担心的？他锦衣卫再厉害，看不出这是假币，不也一样会放行么？”
“朱允熥就爱搞这些多余的举动，浪费国帑！”
王举和沈醉点点头，心中满是憧憬。
一天后，数百个工匠缓缓走出，零零散散的混入人群，得益于镇江的人流量很大，锦衣卫严格检查让不少怕麻烦的人驻足城内，他们混入其中竟然没有被人察觉。
一行人怀揣梦想走向城墙，锦衣卫小旗吴征看着他们，微微一顿。
“兄弟们，小心。”
“大人，怎么了？”
“指挥使大人曾经交代过，这群印制假币的人必定不敢出来招摇活动，叮叮当当的声音很容易便被人察觉。”
“所以他们肯定藏在地下。”
“长时间躲在地下脸色会不自觉的发白！”
“这些人就有这个特点。”
“小心点！可能来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