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陪同李骁虎去家访的是县政府机关人武部的部长姓陈,从单位名字能看出来,这个人武部的管辖范围是县政府机关、直属单位等。
这里面包括县里的国营企业。
刘镇华是国营农机厂子弟,他老爹原来是职工,十年前厂子倒闭,职工下岗。
了解到这些后,李骁虎立马共情了,因为他仿佛看到了十年前的自己。这个刘镇华的情况,与十年前的自己几乎一样啊!
不过,当李骁虎到了刘镇华家,看了这个家庭的情况后,他才意识到,十年前的自己是幸福的。
李骁虎想象不到,在这么大的一个厂子里,会有如此困难的家庭。
十四寸的黑白电视机,一套多处缝补修理过的藤沙发,一张最简单的收放式圆桌,这是客厅。明显是自己捡来边角料焊成的铁架床,一张和这个家庭经济条件完全不匹配的宽大电脑桌,这是刘镇华的卧室。
如果非要说有个什么东西值钱的,那应该是那台电脑了。
据刘镇华说,那是他花了一千两百块钱自己组装的电脑,他就是靠这台电脑,敲出了第一本书。
另一处不一样的地方是刘镇华的床。
自制的一米五的床,里面一半堆满了书,全是书,以军事书刊为主,其他各种文学名著为辅,粗略一看,起码两三百本!
李骁虎喜上眉梢,感叹着问,“小刘,这些书你都看过?”
刘镇华回答,“全看完了,有的看了好几遍。这些是经常看的,放在床上方便。这边箱子里还有,我就是喜欢看书,压岁钱基本拿来买书了。”
他说着指了指靠墙壁摆着的几个大箱子,打开一看,全是书,而且上面没有灰尘,显然是经常拿出来看的。
可是刘镇华连书架都没有一个。
李骁虎对这小伙子越发有兴趣了,他笑着问道,“小刘,你想去野战军吗?野战军哦,真正的部队。”
刘镇华想都没想,挺着胸脯回答,“首长,只要能去当兵,去哪里都行!”
他早没那个心气了,只要能去当兵,去哪都行!
这时,背着手的陈部长插话说道,“小刘啊,李营长可是东南军区司令部的,东南军区啊,在金陵呢,那可是好地方!”
金陵啊!
刘镇华一愣,顿时喜上眉梢,激动得嘴唇都在发抖,那可是好得不能再好的地方了,博览群书的他,太了解金陵的军事政治地位了。
抛开这些不谈,金陵是全国人民向往的地方之一。
这时陈部长,在刘镇华眼中的印象变顺眼了一些。
陈部长笑着说,“小刘啊,你家长呢,李营长过来家访,你家长怎么不在家?”
“他们在上班,就在附近,我去喊他们回来。”刘镇华就要去。
李骁虎阻止道,“不必了,我今天过来就是看看你的生活环境,和你聊一聊。不用担心,就凭你的文笔,这个兵啊,是当定了。”
刘镇华便不去了,其实他不想去的。
他是反反复复甚至发脾气说,我自己的事我自己办,坚决不让父母插手,他当然是不愿意父母和接兵干部见面的。
还有一个原因——他怕父母在接兵干部面前丢人,他自卑。
李骁虎大概看出点什么来了,因此不打算在这里和刘镇华的父母见面。家访家访,却没有和预征对象的家长见面,也算是难得一见了。
参观完了刘镇华的房间,李骁虎跟刘镇华说了几句,就招呼陈部长离开。
陈部长特意落后几步,拉了拉刘镇华的袖子,脸色很难看,低声道,“昨晚我不是提醒你了吗,远来是客,要安排好饭,按我们当地习俗,还得准备点烟酒和红包的。你怎么什么都没准备?”
刘镇华憋出一句,“家里没钱。”
“你……”陈部长被噎住了,什么也不说了,大步追上李骁虎。
李骁虎听力灵敏,听了个一清二楚,他只是淡淡笑着。
陈部长开自己的车过来的,在李骁虎坐上车时,刘镇华小跑着过来送,李骁虎放下车窗对他说,“这段时间在家多吃点肉,不要骑摩托车,也不要坐,清楚了吗?”
“是!”刘镇华有板有眼地回答,连忙从口袋里掏出一包软玉溪塞进车窗,扭头就跑了。
他还在想呢,为什么不能骑、不能坐摩托车呢?
车里,李骁虎拿着那包软玉溪看着,忽然呵呵呵地笑了起来。
陈部长一边开车,一边略带尴尬地摇头说道,“这个刘镇华太不懂事了,他的家长也是个不懂事的,怎么可以这样待客呢!”
李骁虎笑而不语。
李骁虎基本猜到了,刘镇华恐怕压根就没有通知他的父母,按照那小子清高的性格、强大的自尊心、隐藏的自卑,入伍通知书没下来,他恐怕都不会跟家里说。
必须承认,李骁虎几乎看透了刘镇华,尽管这只是他们的第二次见面。
李骁虎回到劳动宾馆没多久,唐俊也回来了。
他累个半死,把大檐帽一摘往床头柜一放。李骁虎连忙拿出软中华拍出来根递过去,殷勤地给唐俊点着。
唐俊的脸色这才好看一些,一副算你小子识相的样子。
他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份体检报告递给李骁虎,“你猜得没错,刘镇华的事有猫腻。这是复印件。为了弄到手,我是费尽口舌啊!”
“我就知道俊哥出马一个顶俩!”李骁虎一记马屁过去。
翻开体检报告仔细一看,果然,并没有存在什么B超检查不合格的问题,甚至,最后的结论是,刘镇华的身体素质符合海勤兵的标准。尽管他很瘦,但是体重是达标的。
海勤兵的身体素质标准比陆勤兵要高。
这两个名词很好理解,在陆地工作的叫陆勤兵,符合海上工作的叫海勤兵。
李骁虎把体检报告复印件放到自己的公文包里,什么也没说。
“要我说啊,多余这么干。有没有猫腻跟咱们没关系,并不影响你带他走。”唐俊说。
李骁虎笑道,“我只是好奇罢了。”
“好奇心害死猫。”唐俊无奈摇头。
这会儿,门口出现个小伙子,高高大大的,帅气帅气的。即便门是开着的,他还是礼貌地敲了敲门,然后立正站好打报告,“报告首长,我是林彬彬!”
“哦,你来了。”李骁虎起身,提了放在床头柜上的黑色袋子过去,递给林彬彬。
林彬彬不明就里接在手里。
李骁虎说,“你的情况我了解了,回头我们会好好考察。你父亲昨天把这袋子东西落我这了,你带回去。”
林彬彬立马明白了,为难地说,“首长,这,这……这是我爸的一点心意,我要是拿回去,肯定会挨打。”
到底家里是做生意的,会说话。
“那是你的家事,你回去吧。”李骁虎说,盯着林彬彬。
林彬彬心里一凛,连忙后退几步,这才转身离开。
唐俊在那里笑,想到了全体预征对象测试这件事情,他道,“洪部长怎么说,什么时候能安排?”
“下午三点,第一小学足球场。”李骁虎说,“咱们人手不够,吃了午饭我们去一趟海军陆战队要几个人。”
唐俊奇怪问,“去海军陆战队?不合适吧,应该去军分区。”
李骁虎摇头说,“我信不过他们。我认识陆战旅的人,找他们要几个有经验的人帮忙。”
“行,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还没到午饭时间,一辆挂海军车牌的奥迪A6就停在了劳动宾馆楼下,副驾驶下来个身材魁梧的海军中校,拿出手机就打电话。
不多时,李骁虎和唐俊下楼。
海军中校看到李骁虎,先是立正敬礼,不等李骁虎还礼,便大步迎上去,给了李骁虎一个熊抱。
“老李!又见面了!”海军中校声音洪亮,震人耳膜那种。
李骁虎稍稍用力把海军中校推开,右手擒住海军中校那和熊掌一样大的手掌,暗暗用力,嘿嘿直笑。
“哎哎哎哎,哥哥哥哥,虎哥虎哥,我错了。”海军中校的脸色跟清蒸虾一样很快红了起来,很痛苦的样子,连声求饶,比李骁虎高一个脑袋的他,腰弯到了和李骁虎同高。
李骁虎这才放开他,对唐俊说,“张二林,黑龙江人,陆战旅教导队队长,二林,这位是我们军区战术研究室办公室主任唐俊,叫俊哥。”
“俊哥你好!”张二林听话得不得了,连忙敬礼,然后和唐俊热情握手。
唐俊客气地说,“你好你好,张队长你好。”
“虎哥,俊哥,走,先吃饭再办事,他们知道你到了天南,都按捺不住了,要不是我拦着,都得跟着来接。”张二林笑道。
一行人上了车,海军牌奥迪A6一路狂奔离开天南县城,直奔陆战旅教导队所在。
在路上聊起来的时候,唐俊才知道,张二林等人在西北参加过一次集训,主教员就是李骁虎。后来张二林等人回到单位后,一些人到教导队当了教员,一些人成了主力营连的军事主官,总之都混得不错。
海军陆战队这帮人尤其混得好,他们海军有钱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