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因着在县衙商议粮草之事太晚,薛靖带着薛翰回家时只有妻子江祁梅等着她,女儿薛韵吃完饭便早早回了闺房。
跟母亲和娘亲单独相处时薛翰总觉得别扭,简单吃了两口饭菜后也回了自己的房间。
此刻只剩下妻妻二人,江祁梅见薛靖脸色疲惫,便附在她身上,软若无骨的双手给她捏肩解乏。
薛靖回头,望向发妻,深深地叹了口气。
两人相处二十年,薛靖就是皱一下眉头江祁梅都知道她在想什么,知道她心情不好便也没说什么,只是站起身捧着她的脑袋轻轻的揉着。
薛靖被她揉的昏昏欲睡,眯着眼睛拍了拍她的手,轻声的说道:“你说我还能找到吗?”
江祁梅手微微一僵,而后又如常,浅浅的笑道:“能的,定能找到。”
薛靖知道江祁梅多半是安慰她,但心情也好了不少,拉着她的手让她坐在腿上,把头抵在她的肩膀上,露出不同白日那般的严肃,清澈又带着魅惑的双眼痴痴地看着江祁梅,带着依赖说道:“祁梅,多亏有你。”
薛靖的父亲当年为江之县县令,但因着争权夺位之事被牵连,贬为庶民,妹夫在战乱时抛弃妹妹于不顾,母亲一病不起不久后离开人世。
薛家落败太快,年少的她跟着父亲去到了庆海县,也是在那里,薛靖认识了自己的坤泽妻子江祁梅。
江祁梅家境优渥,是庆海县有名的漕运商户之女,可却偏偏看中了薛靖。
薛靖那时虽然穷苦,但一身的本事还是有的,带着江家漕运一步步走到庆海县首位,后来又来到江之县自立门户,成为这江之县的首富,绸缎,钱庄,酒楼产业遍布大敏,可薛靖很少离开江之县,除了找寻自己的妹妹薛晴。
自家乾元的心事,江祁梅比谁都清楚,她揉了揉她的脸,笑着告诉她最近得到的消息。
“我派人打探到,曾有人在临阳县见过一个年轻的女人带着个孩童,年岁正好跟晴儿失踪那年对得上。”
薛靖闻言精神一振,搂着江祁梅的腰间的手用了些力,兴奋的问道:“真的?”
“真的,不过…”江祁梅看着自家乾元高兴的脸庞,心里想说的话打了好几个圈,到底还是说了出来。
“不过当时,有人瞧见的是那年轻女人在乞讨,衣衫不整,还有几个乾元…侵害了她,再后来那人便在没见过那年轻女人了。”
江祁梅也不确定人到底是不是薛晴,若是薛晴…
她的乾元怎么受的了呢?
果然,在她说完话后,薛靖的脸色苍白了一分,握着她的手在颤抖。
找寻薛晴这么多年,类似的消息薛靖不是没听过,但每次听完都觉得异常的难受,虽然事后找寻时都清楚那些人不是薛晴,可薛靖还是做过这样的准备。
做过,她的胞妹吃过这样苦的准备。
所以这次,她也很快的就缓了过来。
“过几日,我去趟临阳县。”
“好,我陪着你。”
年轻时江祁梅为了照顾薛韵和薛翰很少跟着薛靖,但待两人长大成人后,薛靖每次外出找寻薛晴时,江祁梅都是跟着的。
谈完了正事,江祁梅突然来了兴致,对她说道:“沐浴之前,我给你画眉吧?”
薛靖微怔,却也纵容着她,应了一声便任由江祁梅拉着回房。
她的五官不似寻常女乾元那般英气,偏柔美一些,可江祁梅却喜欢紧了她这张脸,时常涂涂抹抹。
可往常画完薛靖都会敷衍江祁梅几句,今日却愣愣的坐在了镜子前,看着自己的脸,又侧过脸看着更仔细了些。
看了一会儿,突然激动的抓起江祁梅的手。
江祁梅吃痛,嗔怪道:“做什么这么大力,弄疼我了。”
“祁梅,我今日见到一个人。”
“她的侧脸与我极其相似,你说会不会…”
薛靖的眼神里冒着光,抓住江祁梅的手渐渐放下,喃喃道:“会不会是…晴儿的女儿?”
“要不然,怎么会那么像?”
薛靖激动不已,说着说着就要往门外走去,江祁梅拉住她问道:“大晚上的,做什么去?”
“我去找翰儿,她认得今日在县衙门口见到那人!”
“太晚了,要是去也得明日才能去,孩子都睡了。”
薛靖要开门的手垂了下来,认同了江祁梅的话。
“也是,明日的,明日再说。”
第二日一早,薛靖没能如愿的问薛翰就被庄元叫到了江之县衙,说是粮草之事还有些要与她详谈。
薛靖虽然急,但也没忘了正事,带着薛翰匆匆就去了县衙。
等到晌午时两人才算忙完,出了县衙薛翰跟在薛靖的身后,可却觉得母亲走的路不是回家的路,便问道:“母亲,我们要去哪里?”
薛靖头也没回说道:“去安悦淮。”
薛翰脸上露出一抹惊愕的表情,薛靖见了脸色凝重,问他:“那安悦淮的老板,可是来自临阳县?”
薛翰不敢不应,点了点头。
薛靖便没在理他,直奔着安悦淮走去。
还没走到门口,薛靖就瞧见了予安,予安自然也是瞧见了她。
越过薛靖看了一眼一直低着头的薛翰,予安有种不好的预感,却还是对着过薛靖躬了躬身:“薛老板…”
薛靖应了声,开口便问道:“听说予乾元是从临阳县而来?”
“是,是从临阳县而来。”
“那可见过,跟我长得一样的人?”
心现在不能说是预感,予安几乎是猜到薛靖是来干嘛的了。
予安抿了抿嘴,实话实说:“没见过。”
她确实是没见过跟薛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就连原主都记不得柳淮絮的娘亲长什么样子,更何况是她?
薛靖见她不像说谎,心里也有些没谱了。
不过既然都到了,也想着还是去这店铺里再看看。
毕竟昨日见到予安和柳淮絮时,两人举止十分亲密,定然关系不一般。
她又听闻过这安悦淮的老板有个长相标致的妻子。
想来就是昨日那人。
所以去这店铺瞧瞧总没有错。
“予乾元可是要去忙?我和翰儿还没吃午饭,正想着去安悦淮吃一口。”
眼下这话的意思就是不想跟予安聊了,予安皱了下眉觉得自己此刻不该回客栈,该回店铺了。
便又躬了躬身:“薛老板光临小店,予安自当亲自招呼,薛老板,请吧…”
予安说起话来温和有礼,薛靖本就对她不错的印象更是好了一分,笑盈盈的说道:“予老板待人宽和,难怪这安悦淮短短一两个月就能在这江之县有一席之地。”
薛靖是个生意人,想说些好话是张开就来。
不过近些年地位越来越高,年纪也越来越大,很少对人说这样的话,薛翰在后面听着也觉得母亲今日所为有些不同寻常。
不过不等他思索什么,薛靖已经随着予安到了店铺里。
今日前来,薛靖是有目的在的,没去二楼,在一楼找了个位置随意坐下。
李掌柜认得薛靖打算过来招呼,予安也松了口气,对着薛靖说道:“薛老板有什么想吃的,我这就去给您准备。”
予安是想着赶紧到后厨去,先去告诉一声柳淮絮薛靖来了的,可还没等着薛靖应着,后厨一阵声响,好像是什么东西摔了。
没一会儿的功夫武秋去匆匆走出来,直奔着予安。
“予安姐,淮絮姐姐…她被我不小心烫到了。”情急时刻武秋秋也忘记了昨日予安告诉她的称呼,还是按照她从前的叫法来,予安一听柳淮絮烫伤也没空跟她计较这些,对着薛靖和薛翰两人说了句,就直奔后厨而去,武秋秋跟在她的身后也过去了。
可两人还没到门口,柳淮絮便撩起帘子走了出来。
刚才在后厨武秋秋盛馄饨时没拿稳,汤水撒在了她的胳膊上,她本是不当回事的,可武秋秋见她的胳膊红了一片,赶紧慌慌张张的去找予安。
“无碍的,只是红了点。”
予安见她到时一眼就到了她的手臂,然后又听她把红一片说成了红一点,立马皱着眉走上前,指着她的胳膊没好气的说着:“这都红成什么样了,叫一点吗?”
藕白的手臂从手腕一直红到了胳膊肘,虽然没起水泡但也看着吓人,予安哪里敢怠慢啊,拉着她另一只胳膊要去找医馆,可柳淮絮执拗,不愿意跟她去,还劝着她说:“没事,我刚才已经用凉水冲洗了,一会儿就消下去了。”
武秋秋在一旁看着急红的眼眶,又内疚又着急的说着:“淮絮姐姐,你还是让予安姐带你去医馆看看。”
柳淮絮觉得自己没事,也倔的很:“不用的。”
“这伤的不轻,应当快些涂药…”争执间,一道明显有些焦急的声音传来,几人皆是一愣,转过头去看那说话的人。
武秋秋以为是予栗烧完碳回来了,可那声音听着不对,一抬眼看去见这人陌生…又熟悉。
予安和柳淮絮则是更慌乱了一分。
刚才予安听到柳淮絮烫到,什么也没想就往后厨去,完全忘了前面还有薛靖和薛翰在。
而柳淮絮,慌乱一瞬之后脸色苍白了起来,下意识的就往予安的身边挪了一步。
比起几人各异的表情,薛靖倒是震惊了许多。
她刚才见予安被人叫走时,也着急的想跟过去,可刚起身就见柳淮絮出来了。
定睛看了看,果然是昨日见到的那人。
那相似的眉眼让她心里涌出激动之色,又看到了那红肿的手臂,赶紧叫着薛翰去叫大夫。
她努力的露出柔和的笑容,对几人说道:“放心,我让翰儿去医馆了,大夫一会儿就能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