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何夫人演的那一场做铺垫,陆建宁两日后,带着赔偿金一一登门拜访那些丝绸受害者。
没有人愿意承认自己错,这些客人本身是受害者,更不可能承认自己是被人挑唆了。
所以陆建宁登门道歉的时候也没提这一茬,双方都和和气气的,陆建宁恳求大家继续支持陆家的生意,原谅陆家的疏失,而客人也就着台阶下,表示大家合作多年,情分都是在的,自然不会因为这一件事就不再相信陆家。
双方都用足了演技,终于各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从根源上平息了这场危机。
有人似乎发卖了丫鬟,但这些就不是陆建宁该管的了。
说到底,如果人心不起贪念,一块小小金子也是动摇不了的。
“恭喜大小姐得胜归来。”院子里,美貌贤夫含着笑看着疲惫归来的陆建宁。
陆建宁瞧了他一眼:“怎么就知道我得胜了?”她都什么还没说过。
施芥微微一笑,“大小姐自然是胜的。”
在施芥眼里,陆建宁就不会失败。
陆建宁不言语,连她自己都不敢说自己不会失败,旁人又凭什么对她有这样的信心。
云峰楼沈掌柜那边,茶摊闹事的事情还在发酵,不止是城门口,陆续有更多的车摊都被砸了。
这些人统一的砸完就跑,绝不恋战,沈掌柜后来也学聪明了,雇了几个其貌不扬的镖夫,打扮成了普通伙计的样子。
就这么守株待兔了两天,终于抓住了其中一个逃跑的人。
结果面具一拿下来,双方都傻了。
“这是个孩子。”
沈掌柜在陆建宁面前唉声叹气:“是一群专门混迹在北三县城内的小乞丐,到处流窜讨饭,说是有人给了他们钱,让他们专门打砸陆家的茶摊。”
这些小乞丐常年混迹三教九流,身手都很灵活,而且都有些野路子功夫在身,他们也最善于藏匿和躲避,因此才能屡屡得手。
这次被抓住的这个,也是嘴硬的很,也不怕把他扭送官府,反正砸了茶摊也不算什么大罪,最多关几天就放出来了。他还朝着沈掌柜龇牙咧嘴:“关在牢里还管饭呢。”
沈掌柜气破了肚皮。
面对恶霸无赖,他都可以面不改色,面对一群恶童,他能怎么办?
“大小姐,这可怎么是好?”
陆建宁说道:“带我去见见那孩子。”
那孩子就被押在云峰楼,被雇来的镖夫看守着,脸上一点害怕的神情都没有,还有些挑衅滴看着镖夫。
陆建宁到了那里,果然是个脸上还能看出少年气的人,最多就十七八的年纪。
那少年看到有个美丽的少女朝自己走来,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微怔的表情,他一时竟然没把这张脸和陆家大小姐联系在一起。
陆建宁的容颜,确实是会给人距离感的。
等到意识到之后,这少年收起了表情,把脸转到了一边。
陆建宁看他这番模样,不由笑了一下,“你吃饭了吗?”
少年再次僵住。
他不敢相信地看向陆建宁。
陆建宁说道:“砸了那么多东西,想必用了不少力气,这时候应该很饿了。”
少年确实饿了,但他怎么可能在这群人面前表现出来。
陆建宁则是看着他的脸,吩咐沈掌柜:“把店里的小菜热几份端来吧,再烧一壶茶。”
沈掌柜瞪着眼:“大小姐您还要给他吃饭?”
这种混世魔王,刚才都气得他快要提早二十年升天了。
陆建宁说道:“你就算把他饿死,他该不说的,也不会说。”
沈掌柜愣了愣,一边吹着胡子下去准备饭菜了。
少年不信任地盯着陆建宁,“你别以为唱红脸,我就会上当。”
陆建宁望着他:“你想多了,我陆家平时也会施舍乞丐粥药,给你吃一顿饭也不会穷了我们陆家。”
少年被陆建宁说的脸上一阵微白。
确实,陆家经商赚钱,但是也行善积德。
这些年,陆家在北三县的善举,布施发粮,送药送衣,哪一次都没落下。
看到端上来的热腾饭菜和茶,少年脸上终于出现一丝不自在。
陆建宁说道:“放心吃吧,都是新鲜的饭菜,没毒。”
少年饿极了,加上刚才又故意做出桀骜不驯的样子,不想让人看扁,早就精神透支了。
他直接抄起筷子:“那我就不客气了!”
只见真正的风卷残云,少年疯狂往嘴里扒拉饭菜,瞬间就空了大盘。
陆建宁下意识想提醒他可以吃慢点,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因为,她知道这是长期乞讨、与人争食形成的条件反射。这种肌肉记忆,会伴随人一生。
没多久少年就把饭菜一扫而空,打了个饱嗝。
沈掌柜在旁边看的目瞪口呆,忍不住扭过了头。
少年还挑衅地冲陆建宁挑了挑眉:“吃完了,然后呢?准备把我送去大牢?”
陆建宁看着他,缓缓道:“你可以走了。”
少年的表情再次凝固。
沈掌柜则是惊道:“大小姐您说什么?什么叫他可以走了?”
这家伙可是砸了陆家的茶摊啊!
陆建宁在心里叹了口气,看向沈掌柜:“不让他走,你觉得他是赔得起那些东西,还是能供出同伙?”
他们又不能动用私刑,就算送到沈如卓那,沈如卓也不可能大刑伺候。
到最后还是只能把他放了。
少年却沉默地盯着陆建宁,他本来以为这陆家大小姐只是在作秀,可是此刻他才知道她说的竟然是真的。
“那也不能、那也不能就这么把他放了啊!”沈掌柜气得心肝疼。他实在觉得屈辱。
陆建宁自然明白这段日子大家受的憋屈,她又何尝不是,只不过她甚至不能像其他人一样表现出来。
“茶摊的事,我会想到解决办法的。这段时间先好好经营茶楼,茶摊暂时避避风头。”
之前陆建宁还是坚决不退让的姿态,现在却已经是松了口。
少年离开了云峰楼,只一眨眼的功夫,就消失在街角。那灵活如泥鳅的速度,根本不可能让人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