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陆建宁跟施芥都画完了。两人把画摆到了一处。
鲜活逼真的一张脸,完全能看出是一个人,但是,细节处还是有不同。
“他的眉毛应当是微微下压的。”施芥指出了陆建宁画里的错误。
陆建宁点点头,提笔修改了几下。
“眼底这里再添一笔。”
最后修修改改,两人的画作几近一致。这就是那个真正的样子。
陆建宁吹干了墨,“我会带出去给人指认。”
施芥似乎想说什么,想问她,给谁指认?沈如卓吗?
施芥知道陆建宁和年轻县令的种种相交,毕竟有些东西甚至还是他促成的。但现在,施芥隐隐有些后悔了。
那点醋意其实倒还是一小方面,最重要的是他意识到之前太心急了。他想起来沈如卓这个人,是有两面性的……最开始,陆建宁想借助沈如卓的势力调查白家,可是,沈如卓同样在借助陆建宁的手接近白凤鸣。
这跟沈如卓那个来到北三县的秘密有关。
“小姐,有句话在下或许不当讲。”施芥指腹轻轻搓动着笔尖,目光却看着画像上那张脸,“有些人看起来似乎很让人相信,但,并非如此。”人心隔肚皮,知人知面不知心。
尤其当对方还是一城县令。
陆建宁眼底划过微微的错愕。
他又想暗示什么?但这一次的陆建宁,没有排斥。她只是片刻淡淡地说:“我记住了。”
施芥没有办法说的太明显,主要是事情还未曾发生,他说了,只会适得其反。
但是他听到陆建宁说记住了,眼底还是露出几许欣慰。
“你把谢凌宜安置在哪家医馆?”
陆建宁原本是想把画像交给沈如卓,让他认一认,但是一连几日没有时间去云峰楼,而沈如卓似乎也在忙别的。沈掌柜说几日都没见到他来。
于是画像暂时就耽搁了。
陆建宁指派的另一个丫鬟跟着谢明远,可是谢明远这人喜怒无常,一天变换好几次脸色,动不动就是支走丫鬟,不希望她在侧,一个人在屋里不知道捣鼓什么。
陆建宁也吩咐了丫鬟不要激怒谢明远,怕牵连到丫鬟。
送走谢凌宜之后谢明远反而不怎么出门了,
沈如卓问自己的随身小厮:“你觉不觉得自从本官上任查案以来,一直好像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背后推着我走。”
沈如卓非常不喜欢这种感觉,他以为他在第三层,可背后却有人在第五层一样。
这个人似乎是陆家大小姐,因为他办的每一件案子,都是和陆家有关。
但是和陆建宁越发接触下来,他感觉不对,他隐隐感觉,从陆小姐身上,还能看到另一道影子般。
“大人不是说,跟陆家走的近一点,会对了解北三县、还有破案有帮助吗?”
沈如卓前日刚在云峰楼说过的话,确实有帮助,但是显然,帮助是一回事,猜疑又是另一回事。
所以沈如卓这几天,才刻意避开云峰楼了?沈如卓会不会觉得,云峰楼的相遇,也没有那么单纯。沈如卓表面谦谦如玉,实际上多疑又心重。
陆建宁决定,在见沈如卓之前,她要先见一见谢凌宜。
但是当她下了马车,陆建宁抬眼看了看医馆的招牌,有些沉默,“姑爷昨夜下令送人来之前,可有问过什么。”
“应该没有吧。”昨夜施芥是直接下令,没有犹豫,听现场的人说,那是杀伐决断相当果断。
在这个医馆的左右两侧,都有陆家的铺子,谢凌宜如果被安置在这里,自然是最安全的。
这条街上少说也有三家医馆,偏偏选中了这家,又是巧合?
还是施芥对她陆家的产业已经了解到了这般程度?
如此精细的安排。
陆建宁强迫自己先暂时忘记这些,她走进了医馆,跟伙计说了一声后,伙计立刻就把她们带到了最里面的一间包房。
谢凌宜就躺在里面,短短几天,她已经消瘦的脸颊都凹陷了,这其中一多半,自然还是吓的。
她一看到陆建宁,就立刻惊起,嘴里开始发出像是驴叫的“嗷呜”声音。
好歹能发出声音了,之前是完全哑掉的。
小喜搬了张凳子,陆建宁坐到谢凌宜的面前,定定看着她:“接下来我问,你只需要摇头或点头。如果不确定怎么答,就不要动。”
谢凌宜显然知道乖了,她现在唯一的活命路就指望着陆建宁别放弃她。
“可以开始了吗?”陆建宁问第一个问题。
谢凌宜赶紧拼命地点头。
陆建宁道:“好,我问你,是有人指使你们到陆家的吗?”
谢凌宜僵住了那么一瞬,然后有些心虚地低下头,又点了点。
“这个人是你那个假哥哥吗?”
这次谢凌宜很快就摇头。
陆建宁也顿了一下,所以这个假哥哥不是幕后指使者,至少不是最后一个。“你亲哥哥还活着吗?”
这次谢凌宜整个人像是被钉住的木偶,脖子根本不敢动。
她的脸色也一瞬间失去血色,只有嘴唇在不停地发颤。
“你不想回答这个问题。”陆建宁冷笑了一下。不是不知道,是不想回答。
谢凌宜眼里滚落下泪珠,这个女人一有不如意就开始哭。
陆建宁意识到不能把人逼太紧,她今天来主要是抛砖引玉:“第三个问题,这次你想好了回答,你真的是谢胥的妹妹吗?”
陆建宁想要一个亲口的确认,如果这个谢凌宜完全和谢胥没有关系,她不会再给她哪怕一次的机会。
这次谢凌宜再次拼命点头,一边哭一边点头,鼻涕都出来了。
陆建宁观察的是她的反应,点头的时候没有犹豫,各种反应也很自然,说谎的可能性很小。
陆建宁紧盯着的视线,松了下来,望着谢凌宜:“好,冲着你真的是谢胥的妹妹,我可以再给你一次机会。希望你能把握住这次,不要再浪费了。”
陆建宁走出了医馆,刚才那个答案,谢凌宜终于是点了头。她的亲哥哥,已经不在人世了。
对应了陆建宁那个梦境,陆建宁现在很不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