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建宁把茶杯搁回了桌子上,望着施芥。
“你到底想怎么样?”为什么永远都要说一些让她心神扰乱的话。似是而非,似情非意,他觉得这样很有趣吗?
施芥望着陆建宁,“大小姐又生气了。”
不知道为什么,每当他说出大小姐又生气这种话的时候,给人的感觉就仿佛是老夫老妻那种平淡又带着一些暧昧的口吻。
“我想的,方才已经同大小姐说了。”
希望陆建宁常来坐坐。三月之期她没来,他不介意,他只希望能常常见到她就行。
陆建宁觉得胸口有一股胀胀的感觉,让她既不舒服,又难以维持体面。
“你为什么要多管闲事?”指的是陆家兄妹的事。
其实陆建宁心里大约都确定了,施芥是在作伪证。
“如果他们真的报官呢。”陆建宁定定看着施芥的脸孔,“你要在县令的面前说谎吗?”
沈如卓会直接把施芥下狱。
施芥轻轻的笑了:“如果有必要的话,我会。”
他一定会坚决站在陆家的这一面。
陆建宁轻轻捏紧了杯沿,“我不需要你做到这种程度。”
施芥说道:“我只是在完成跟大小姐之前的约定,帮助大小姐稳固后宅,才能让大小姐安心在商场上驰骋。”
所谓贤内助,就是指他这样的。
陆建宁平生第一次有种无语的感觉,她望着施芥久久都没话说出来。怎么说都说不过这个人。
施芥又笑了,“大小姐再喝一杯吧,来。”
他热情地给陆建宁又斟了一杯,“我让柱子买糕点他还没回来……”
“来了来了姑爷!”柱子飞奔进来,“糕点来了!”
吃茶怎么能没有点心,柱子怀里抱着一个油纸包,赶紧把糕点给放了下来。
“太好了。”施芥一边说着,打开了油纸包。
里面歪歪斜斜两个糖糕。都挤扁了。
施芥:“……”
陆建宁:“……”
柱子尴尬地赔着笑:“奴才走的太急了,没注意,但是味道、味道还是一样的。”
施芥也尴尬地,“这家糖糕一直做的很有特色,所以我让柱子想办法去买到……”
陆建宁什么样糕点没吃过,这两个卖相奇差的糖糕,怎么能激起她的兴趣。
施芥似乎也看出来了,沉默着从怀中取出了自己的手帕,小心从油纸包上捡起了一块糖糕,旁边的渣子都有点化开了。
但他还是郑重地递给陆建宁。目光闪动:“小姐?不如你尝一口试试?”
柱子也赶紧道:“是啊大小姐,您就尝尝吧!”
陆建宁目光盯着那糖糕,迟迟没有伸手接过,对面男人的目光也从温柔到心碎。“大小姐……”
“下次不要再做这种多余的事了。”陆建宁抬眼有些寒凉地在施芥面上扫过。
就如她说的,多此一举,多管闲事。
说罢陆建宁就起身离开了,离开之后施芥的手还保持着送糖糕的样子,许久许久未动。
讲真,小喜都有点看伤了。
一块糖糕而已,大小姐其实不必非得伤了姑爷的心。
走在前面的陆建宁仍旧面色无情,在没有了解到施芥的底细之前,她——不会,也不敢,交心。
柱子都心疼了,“姑爷,大小姐已经走了。”快把糖糕放下吧,唉。
施芥猛然开始咳嗽,弯着腰极为痛苦,手里的糖糕落在地上。每次,他在陆建宁面前都极力的忍耐着。
猛烈的咳嗽声甚至传到了已然走远了的陆建宁主仆二人耳中。
宛若断气般的嘶哑喘息,每一声都是杜鹃泣血,将死之人的生命流逝。
小喜被激得眼圈都涨红了。天呢……
施芥有百分之九十九的都是真,唯有那一分的似假而非。
陆建宁陡然加快了脚步,将那所有万般都甩到了身后。
回到院子后,陆建宁甚至将小喜都遣退了,独自关门在屋中休息。
小欢没跟着去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姑爷又对小姐说什么了?”反正每次陆建宁心绪波动,都是因为施芥。
小喜却只是半晌言不由衷说了一句:“小姐对任何人都心慈手软,只有对姑爷不是。”简直心狠手辣。
小欢吃惊地看着小喜。
从前小喜也都不会为施芥说一句话,但这次竟然话中都有了偏向的意思?
大嬷嬷早都在生活中看出来了,现在这陆宅中,最会笼络人心的,不是老太太,也不是大小姐陆建宁,而是姑爷,施芥。
陆宅上下,所有的下人,在潜移默化中,都已然是把施芥当作真正的主子了。
从来没有哪一任姑爷,能做到这种程度地步。
甚至大嬷嬷自己,其实都已经在其中了。
老太太甚至也一样。
唯一还抱有坚定意志排斥施芥的,只有大小姐陆建宁。而大小姐坚定排斥的原因,如果再细思深究下去,却似乎更为恐极……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大嬷嬷好几次在从陆建宁眼中,在她和施芥相处的时候,从她眼中看到了一种——害怕。
大小姐害怕姑爷?
这种害怕还不是寻常意义的害怕,而是,大嬷嬷不敢猜了。
而是一种怕靠近珍贵之物、怕靠近之后、会毁坏的那种害怕!
柱子眼看自己又一次的努力打了水漂,那两块丑不拉几的糖糕丢在桌上无人问津,他叹气道:“算了姑爷,要不您放弃吧。”
看来大小姐就是那块捂不热的石头,不管姑爷怎么努力,都是没有用的。
“反正您现在是陆宅唯一的姑爷,只要您延年益寿活着,就谁也取代不了您的位置。您也不必非得讨大小姐的欢心。”
对啊,活着才是重要的,只要施芥在陆宅待下去,就迟早可以等到和大小姐圆房,然后在陆宅就能坐稳位置,固若金汤。
自古皇后也不一定非要圣心宠爱,只要地位稳固就够了。柱子顿时想开了,是嘛,之前他都努力错方向了,为什么非得让姑爷讨好大小姐,完全可以守好这方院子就行了。
可是就在柱子喜滋滋望向施芥的时候,看到一张满脸幽怨,伤心欲绝的脸,柱子顿时就垮了,得,他能想开,可施芥想不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