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禾草关了铺子,带着侍画和三月逛集市。
年关将至,街上热闹非凡,气氛欢腾,加上匪贼被清除,更是为这个年增添了喜气。
京都城各条街道都是人流如织,有些商铺已经开始挂售腊猪肉,和其他一些腌制的肉品,有的商铺门前堆着各类炒货,还有人则是支一个摊位,摆一张桌,给人书写对联。
禾草三人买了些生活用品,又买了些零嘴儿,边走边逛,瞥见街边一个写对联的摊主有些眼熟,再张眼一看,确实认得。
那男人一身布衣直缀,头发束着,一双眼似睁非睁,像没醒一样。
禾草走了过去:“这是你的摊位?”
男人抬眼,盯着禾草看了片刻,才认出来:“快过年了,赚点钱买年货。”
这人正是禾草铺子的房主,名万鹤。
禾草左右看了看,见其他摊位上都有人,只他这里冷冷清清,想起刚才他一脸无精打采,完全不像一个生意人该有的样子,哪怕有客人在他摊位前驻足,他也不理睬别人,半阖着眼,仿佛下一秒就要睡过去。
禾草看了看他写的对联,这些字和他懒散颓靡的气质完全不相符,气势凌厉,隐有刀剑争鸣。
她一度觉得魏泽的字是最好看的,可这个人的字居然比魏泽的字更有力量。
明明这样文弱清瘦的一个人,那笔管在他手中就像一把锋利的刀。
“你替我现场写一副吧。”禾草说道。
万鹤点点头,从后面拿出几张红纸,蘸墨挥笔,一副对联完成,禾草让侍画付钱,将对联折好,走了。
禾草走后,男人又坐回椅子上,半垂着头,半阖着眼,好像除了睡觉,没什么事能让他提起兴趣。
逛了一天,三人也觉得有些累了,回梨花院时天已暗了下来。
刚一回来,就见魏泽坐在她院中。
就在昨天,周氏将魏泽叫到跟前,有关他和戴良玉的婚事,询问意见。
“你说你不想娶玉儿?”周氏有些意外,她原本认为水到渠成的事情,一波三折,然而,魏泽接下来的话,让她更意外。
“是,儿子已有了心上人。”
“是哪家的女子?”
听到魏泽的话,周氏有忧有喜,忧的是戴良玉对儿子的一片心意,只怕要被辜负了,喜的是儿子终于有了喜欢的人。
“儿子现在还不能说,等到了时候,一定让母亲知晓。”
周氏不知想到什么,把眼一睁:“别不是青楼女子吧,哪怕是寒门小户的女子,我也不说什么,但如果是那些不干净的玩意儿,我绝不可能同意!”
魏泽笑道:“不是青楼女子,身世怪可怜的,以后她进来了,还望母亲多疼惜她。”
“你呀你!也有知道疼人的时候,只是玉儿那边……”
“我亲自向她说明吧。”
周氏只能叹气:“罢了,那丫头心思细,你一男子说话没轻没重的,还是我来说吧。”
将近年关,朝廷官员相互之间走动频繁,尤其魏泽这等新贵,各家宴请,酒席不断。
禾草走近发现他身上有酒气。
“喝酒了?”她把手里的东西交给下人,褪下披肩,坐到他对面。
“过来替我揉揉,头疼得厉害,不知什么酒,冲得了不得。”魏泽喉咙里呻叹一声。
“谁让你喝恁多,不知道旁边是不是有人勾着你喝哩!”
禾草鼻子灵,这几日总能闻到他身上若有若无的脂粉香。
“你看你蛮的,不过是一些递酒的小优儿。”魏泽笑道。
禾草不说话了,转身去了屋里,魏泽跟在她的身后。
魏泽坐到窗边的榻上,手搁在矮案上,倚着半边身子,禾草半跪在他的身后,指尖触着他的额穴,轻轻研揉。
此时,外面的天已完全黑下来,院子里的下人也都各自回了屋。
戴良玉整个下午都没精神,心事重重,下午的时候,周氏将她叫到跟前,虽然那话说得委婉,但她听出来,她和魏泽的亲事只怕成不了,说他有了心仪之人。
那一刻,她勉励笑着,告诉自己没事的,大哥哥有了心上人,是值得高兴的事,但她好不甘心,本该属于她的人就这么被别人抢走了。
他那样的人啊!原来……原来也会爱人,不知道是怎样的女子得到了他的眷顾和怜爱。
她现在急需找人倾诉内心的苦闷,戴良玉走到梨花院,见院中安静无人,不知道禾草是不是休息了,她走到她的窗下,见屋内灯火昏黄,明明暗暗。
窗纱上映出一对人影,那是一男一女,男人身形高大,女人娇小,不知男人说了什么,女人清笑起来,浅声轻语透过窗纱,虽听不真切,但那音调她再熟悉不过。
大哥哥怎么在这里?戴良玉这个时候不想见到魏泽,正要转身离开,窗纱上的人影动了,听女人朝外喊道。
“谁在外面?”
戴良玉想走已是来不及。
禾草打开窗,一见是戴良玉,忙把她迎进来。
“你慌着走什么?”
戴良玉微垂着头,也不说话。
魏泽起身,抖了抖衣摆:“我先走了,你们自在说话。”
等魏泽走后,禾草将戴良玉拉到榻炕上,让侍画热了酒来,替她斟上一杯。
“你的手怪冰的,喝点酒暖暖。”
戴良玉看着眼前的酒菜,撇撇嘴:“大哥哥和姨娘倒是走得亲近。”
这话听着有些嗔怨,戴良玉也觉得不该,她见魏泽和禾草走得近,就有些迁怒禾草。
禾草一怔:“怎么了这是?吃了火药了?”
戴良玉本来有一肚子话,这个时候却不想说了,刚才窗纱上的投影有些刺痛她的眼,像一根刺扎在她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