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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王氏正撅着屁股,在西屋门前撒黑灰,嘴里絮絮叨叨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依稀只能听到,早死早超生,不要来找我的字眼。
“奶,你在干啥?”赵依依故意凑到她耳边,突然出声道。
赵王氏吓得汗毛都立了起来,回头一看,是赵依依这个死丫头。
“奶,你让一下,我去厕所。”
赵王氏还没反应过来,厕所啥意思,自觉地侧了侧身。
看着赵依依去茅房的方向,心里嘟囔,这傻子变聪明了,咋还文邹邹的。
赵依依回来,赵王氏已经不在门口。她躺回床上,听这赵二河的鼾声,很快进入了梦想。
天还未亮,赵依依就被一阵鸡鸣声吵醒。
她怔怔躺在床上,身下是一张薄薄的褥子,甚至还能感受到褥子里的秸秆。
上面的被子已经发黄,露出来发烂的芦花。
赵依依才意识到,这个时代,棉花竟然还没有出现。
幸亏快入了夏,天也不冷,要不然,冬天对穷苦人家也是难熬的狠。
赵依依起床后,照例洗了把脸,这个时代还没有牙膏,盐可是珍贵物,全被赵王氏锁在柜子里,用盐漱口更是不可能。
赵依依只好喝了两口水,涮了涮口。
赵王氏斜着眼,对赵依依的举止很是不满,“你吐水干啥,白白浪费。”
“奶,这叫清洁口腔。咱们嘴里面有食物残留,不清理干净,牙齿会坏。”
赵王氏听不懂,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端着馒头筐子走出了厨房。
赵依依看着在锅前忙活的顾文淑,扯着她的袖子,悄声问:“娘,今日不该你做饭,你忙活啥。”
顾文淑不在意,“没事,你奶年纪大了,娘能帮一点是一点。”
赵依依叹了一口气,她昨晚说了那么多,谁能想到,拖后腿的是自己人。
赵家人上了桌,看到碗里稀地能照出人影的糙米汤,都往赵王氏手里的馒头筐里瞧。
筐子里只有一个鸡蛋,两个麦麸馒头,和一个白面馒头。不用想,鸡蛋和白面馒头是赵三河的。
两个麦麸馒头,被赵王氏切成不等的几分,赵大河和二河是主要劳动力,最大两块是他们的。
其次再是赵老头,然后是大虎和二虎,最后一块还没婴儿拳头大,给了赵娇娇。
刘春香用筷子扒拉碗里的米粒,“娘,就这些东西,咋能吃饱。”
“咋不能吃饱。”赵王氏怼回去。
赵依依开口道:“奶,咱家难道没粮食了?”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开向赵王氏。
赵王氏闪烁其词道:“地里的伙差不多弄完了,大河和二河也该去码头找找活,等收了稻谷,咱们就有粮食了。”
刘春香一听这话不对劲,蹬蹬跑到放粮食的屋子,踮着脚往门缝里瞧,大叫:“家里粮食咋没了?”
家里所有的钥匙都在赵王氏手里,粮食的事,没有比她更清楚。
“嚎啥嚎,粮食我给卖了。”
赵家几人不可思议瞪着赵王氏,“卖了?”
粮食对农家多重要,一年的忙活,除了上交的公粮,剩下的才堪堪养活家里人。
这可是活命的东西啊!
赵依依试探道:“奶,我记得插秧前,三叔说要去啥诗雅会,该不会这卖粮食的钱给三叔了吧。”
一向强势,嘴上不饶人的赵王氏竟罕见闭了嘴。
赵家人一看这反应,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赵老头想起昨晚,老婆子翻来覆去,不断叹气,他还以为是因为三儿子赌博的事,谁成想,她竟背着人,干了那么大的事。
赵老头拍着桌子,“糊涂啊!”
罪魁祸首赵三河,手拿着鸡蛋,缩在一旁,当个鹌鹑。
他也不知道,娘为了他,卖了粮食。
“奶,家里不是有钱吗?你咋还卖粮食。”赵依依不解。
昨天不是从屋里,翻出来十五两银子。
赵家人也不明白,但无论怎么问,赵王氏这时像个哑巴,怎么都不说话。
“奶,那咱家还有多少粮食?”赵依依问道。
赵王氏这次吱了声,“半缸粗面,半缸糙米,少半袋白面。”
赵家人这次连呼吸都放轻了,这些粮食,一家人连一个月都支撑不下去,离收粮食,可是还有四五个月啊。
刘春香一屁股坐到地上,“老天哪,这日子过不下去。”
指着三河道:“三叔啊,俺们还没享到你的福,你也不能这样害俺们呀。”
赵依依看着已经躲在赵王氏身后的三叔。
赵三河,十四岁便中秀才,好好一个苗子已经被溺爱成了一个巨婴。
赵王氏的心偏的也没边了。
“刘春香,你再说三河一句,老娘撕了你的嘴。”
赵王氏腾地站起身,撸起袖子,就要和刘春香干架。
赵三河是三个儿子里,模样最好,脑子最聪明,又是幺子,赵三河可是赵王氏的眼珠子。
赵依依出声打断了两人的剑拔弩张,“奶,大伯娘。咱们还是商量接下来几个月,咋活下去。”
一句话,成功破灭了两人的怒气。
赵王氏开了口,“按照我说的,大河和二河今天就去码头找活干。咱们女人在家,再加上大虎,把地里收收尾,咱们熬过这几个月就好了。”
又看向赵依依,“你脑子变好了,在家跟着娇娇学串珠花。”
珠花是镇上的人有时会到乡下派活,串上十件才得一文钱。
但是苍蝇小也是肉,要是跑得慢,这活还轮不到自己。
赵依依面上点头,心里也在盘算着,要是干这个活发家致富,迟早要把自己饿死。
赵三河也开了口,“乡试还有三年,我先不去县学,在家温习就行。”
赵王氏一听这话,心疼地只呼三河贴心。
毕竟出了这事,家里也没银钱供他读书。
连心里对他有埋怨的赵大河两兄弟,心里都舒坦不少。
刘春香站起来,拍拍屁股,脸上也带了笑意。
这个三叔,终于贴心了一次。
虽说他落榜了两次,万一这回成了举人老爷,关系不能闹得太僵,还得靠他提携。
赵依依上下审视赵三河,总觉得事情不像他说的这样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