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阁削减军费的事很快就被大都督府获悉，安远侯、军需部长柳震怒气冲冲找到戚继光告状。
“戚将军，咱们大都督府拟好的军费条款，他张居正什么话都不说，大笔一挥就勾销掉二百多万算什么意思。”
戚继光抬起头，颇多奇怪的看了一眼柳震。
“柳将军，内阁勾销军费，你有问题去找内阁说，再者说，你们军需部的事，我参谋部也无权过问啊。”
“戚将军，那是咱们今年军队换装的钱，不换装，也会影响作战能力吧。”
“去年不是才刚刚换过吗？”
戚继光言道：“怎么今年又要换，是出什么新火器了？”
冷兵器肯定没必要换，更何况如今的冷兵器工艺早就已经到了极限，也不可能再有什么突破，所谓换装，只能是换火器。
“新火器倒是没出。”柳震言道：“不过今年我们军需部计划给山东、河南、河北三个省的都司列装火枪和火炮，所以才有的这二百多万换装费，现在可好，他张居正大笔一挥给勾销掉了。”
“那这事戚某确实是爱莫能助。”
戚继光摇头婉拒：“要么安远侯你就直接去找张阁老，要么就去找太师，戚某一个参谋部长去掺和内阁的财政预算太不合适。”
见戚继光不愿意帮着出头，柳震又嘟囔了几句后起身离开。
让他去找张居正亦或者找陆远？
他可没那么大胆子。
而就在柳震离开后不久，戚继光也离开大都督府，他没有去文渊阁，而是乔装一番去了南京城内的远东总部。
“戚、戚兄。”
当陆鸣见到戚继光的时候人都是傻的，但还是马上反应过来请戚继光落座，同时赶走了所有的闲杂人等。
等人走完后更是不由自主的压低声音问道。
“您怎么来了。”
“有件事需要陆会长帮个忙。”戚继光也没和陆鸣多寒暄，直接说出来意：“我怀疑安远侯不对劲。”
“啊？”
陆鸣的脑子有些跟不上戚继光，只听得一头雾水：“戚将军这话是什么意思。”
“今天安远侯柳震来找我，说内阁砍了他们军需部一笔二百多万两的预算。”
“等一下等一下。”
陆鸣连连摆手：“你们朝廷的事和我一个商人有什么关系，戚将军您是不是找错人了，您要是觉得他柳震有问题，完全可以直接去找太师汇报，我这，您这不是玩笑呢吗。”
“各省都司的换装都是同时进行的，但是这二百多万两，军需部的理由是给山东、河南、河北三省都司列装火器。”
戚继光看着陆鸣说道：“参谋部这几年内并没有任何作战计划，有也是三年后的北伐，就算为了北伐，到时候要给地方都司军队大量列装火器，那也应该优先考虑陕西、山西、北京和辽东，军需部没道理先给这三个省列装。”
听到这话陆鸣算是咂摸透味道了。
“您是说，他柳震打算拿这个钱在这三个省武装他们自己人。”
“这不清楚。”戚继光摇头：“但是这件事朝廷不方便去查，所以我来找你，以前朝廷还有东厂有锦衣卫，现在厂卫没了，这些负责情报工作的谍探人员都由你陆总会长负责，这件事我只能和你说，至于你要不要和太师说，那就是你的事了。”
陆鸣苦笑起来：“戚将军对我大哥的忠心我是知道的，不过戚将军，我毕竟就是一商人，那么大的公家的事，您就这么来说，是不是也不太合适啊。”
“公和私戚某分不清楚。”
戚继光言道：“戚某不是海瑞，也不喜欢将公私分的如此清楚，戚某只知道，没有太师就没有戚某的今天，大都督府内有些人很不对劲，他们似乎一直在暗中谋画着什么，所以，最好请陆会长上上心，别让他们拖国家的后腿、拖太师的后腿。”
“明白了。”
陆鸣点头，感慨道：“戚将军既然都这么说了，那有些话我这倒也不好再瞒着将军，其实某些人想做什么，我大哥早就知道了。”
“嗯？”
“朝廷要北伐的事情，其实早就不是秘密了。”
戚继光的面色一变：“北伐的事除了内阁外，大都督府也只有参谋部以及各部长官才知道，下面的人谁也不知。”
“消息早就泄露了，就是从大都督府内泄露出去的。”
陆鸣说道：“多的话我不能说，但是当着戚将军您的面倒也不需要全部隐瞒，您只需要知道，在我大哥手里有一份名单，这份名单至今还不停的出现新的名字。”
“我明白了。”
戚继光恍然大悟：“所以说，太师其实一直在等这群人跳出来，也默认着这件事的推动，只是没想到张叔大突然一刀砍掉了军需部二百多万两的换装预算。”
“目前来看是这样。”陆鸣苦笑道：“这二百多万两发下去，肯定会蹦出更多的人，只能说张阁老这次是好心办了坏事。”
戚继光也是无奈笑了起来。
“既然如此，那我就放心了，告辞。”
“戚将军慢走。”
起身将戚继光送走，陆鸣在自己的办公室内待到晚上，眼见时辰差不多了才起身去见陆远，并说了戚继光乔装来找自己的事。
“大哥，这戚将军对您还是绝对忠心的。”
“元敬这人识大体。”
陆远也没想到戚继光会为这件事去见陆鸣，亦是感慨：“他知道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心里有杆秤。”
“大哥，安远侯这群人太不知死活了。”陆鸣换了口气，怒意十足的说道：“您高官厚禄养着，他们竟然还包藏祸心，让我说，干脆把他们全杀掉，按谋逆罪论处，全部夷三族！”
陆远微微皱眉瞥了一眼陆鸣，后者立马老实下来。
“杀掉他们的意义是什么，目前来看毫无意义，没有意义的杀人便仅仅作为一种罪孽而存在，身居高位，要常怀悲悯之心，要学会救人而不是杀人。”
陆鸣听不懂，更不信陆远人近中年突然有了菩萨心肠，但还是老老实实的点头应和。
“不说这些人。”陆远揭过这个话题：“聊聊你们的南印度商会，筹备的如何了。”
“基本妥当了。”
陆鸣赶忙开口汇报：“现在广东、广西、澎湖、澳门、香港已经屯驻了超过十万人，全部都接受了最少四个月的军事化集训，算不上什么精兵，但穿上甲胄、拿起刀剑也能一战。”
“军事指挥官物色好人选没有。”
“暂时没有。”
“我给你们挑一个吧。”
“大哥您说。”
“广东都指挥使殷正茂，让他从两广都司参谋部挑些人组成一个军事顾问团到你们南印度商会，负责这一次的非朝廷组织的商业行为。”
陆远强调了一句：“这是非朝廷性质、非军事性质的商业行动，你们是去印度做生意的，是自由贸易，如果莫卧儿、波利加、马杜兰这些国家采取武力手段进行阻拦，我大明内阁可以授权你们南印度商会在基于保护自身合法权益的情况下，视情况享有一定的武装自卫权。”
“明白！”陆鸣立马站直身子大声说道：“我们是去做生意的，是自由贸易行为。”
“这几天多陪陪媳妇孩子，立刻动身吧。”
“是，大哥保重金体。”
陆鸣撩袍跪倒，叩首三记后起身：“大哥放心，弟弟一定不会让您失望。”
言罢转身离开，步伐坚定而有力。
开门，自由贸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