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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冬听着,后槽牙咬得直响。
她就说早该药死他们!
用着她家小姐的时候,从不想她是苦是累,用不着的时候,倒嫌弃起她丢人来了!
沈栖姻自己倒是没什么太大的反应。
她只声音低低地应了声“是”,其余的什么都没说。
许是见她今日听话得很,沈老夫人也就没再继续针对她,而是好不惋惜地叹道:“哎……可惜你是个姑娘家,否则继承了你父亲的衣钵倒也是好的。”
“到时候,你们兄弟三人在朝在野,互相帮衬,不怕沈家不飞黄腾达!”
“哪像如今这般,半点也不指望不上……”
“可惜啊,可惜。”
沈栖姻也觉得可惜。
可惜了这么张嘴,不会说人话。
不过有一点,沈栖姻觉得这老太太说的是对的,她的确是指望不上她,但她想指望她的大乖孙,那也是痴心妄想!
念头刚起,便见一名小丫鬟匆匆忙忙地跑了进来。
她神色慌乱,才跑进正堂便“扑通”一下绊倒在地,额上的汗珠都甩出了几滴。
老夫人皱眉:“愈发没个规矩了!做什么这么慌慌张张的,那后面有狗撵你不成?”
“不是、不是……”小丫鬟艰难咽了下口水,结结巴巴地说:“是、是官府的人来了,就在府门口,急见公子。”
沈耀祖立刻站起身来。
小丫鬟:“是大公子。”
沈耀祖:“……”
他臭着脸又默默坐了回去。
沈栖姻抿唇,差点憋不住笑。
沈光宗也注意到了沈耀祖的动作,不知是否有意气他,特意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衣冠,然后才昂首阔步地走了出去。
沈栖姻更想乐了。
进鬼门关,他可美个什么劲儿呢?
沈老夫人瞧着沈光宗那副淡定自若的样子,便不禁开始了一切不切实际的幻想:“是不是咱们光宗成绩斐然,朝廷等不及要授予他官职啦?”
闻言,周姨娘也面露期待。
却被沈耀祖兜头一盆凉水泼了下来:“大哥是考中了举人没错,但真要是成绩斐然,那不是解元,也该是亚元。”
“再不济,也得是个经魁。”
“怎么可能像如今这般,排得连个影儿都看不着。”做什么春秋大梦呢!
这话老夫人可不爱听。
但奈何手心手背都是肉,她也不忍心斥责沈耀祖什么,便自我安慰道:“光宗懂得多,说不定是官爷有什么事要向他请教,请他去衙门坐坐。”
老夫人猜对了一半。
沈光宗的确是被带去了衙门,但不是被请教学问,可是被问罪!
“你说什么?!”沈老夫人看着前来回话的下人,身子一晃便跌坐回软榻上,眼神难以置信:“光宗被官差给抓走了?”
“是!”管家急得都快哭了:“他们说,公子触犯了律法,要被问责。”
“一派胡言!”
“奴才哪敢撒谎啊……”
众人正是无头苍蝇之际,却见沈苍在下人的搀扶下快步走了进来,忙问:“官府的人有没有说,光宗是犯了什么罪?”
“他们说,大公子在您入狱期间参加科考,有违大周律例。”
“按照律法,他这次的成绩作不得数!”
“不止如此,从今往后,他都不能再参加科考了……诶!老爷!”
沈苍甚至没能听完这最后一句,便直接晕死了过去。
沈老夫人比他晕得还快。
缀锦堂一时间乱成了一锅粥。
沈栖姻面上作出一副焦急之色,心中却平静无波,甚至还有点开心:双喜临门呐!
其实,前世沈光宗的举人身份也曾被取消。
不过是在三年后。
又一次科举,有一位学子考得解元之位,不过在他上京赶考期间,他的父亲被捕入狱,有眼红他才学之人便翻出了大周律例。
其中第一百八十二条明确规定:刑家之子,奴籍殊类,不得应试。
于是,原本到手的成绩也不再作数。
连带的,当年沈光宗的事也被翻了出来,剥夺了举子身份。
之所以当年没有被人提及,皆因像这种在科考中途父亲入狱的情况少之又少,沈光宗也并非才名远播之人,并不如何引人注意,这才侥幸躲过。
可如今,沈栖姻将写有第一百八十二条的律例撕下来给陈时送了过去,他名落孙山,沈光宗却如愿中举,他岂有不眼红的?
人性,最是禁不住考验了。
沈栖姻将刀递到他手上,他果真就狠狠地给沈光宗来了一下。
耳边声音嘈杂,唤回了她飘远的思绪。
沈耀祖扬声叫她。
上次沈苍晕倒,沈栖姻会给他医治,是因为沈老夫人吩咐。
可是这次沈老夫人自己都人事不省,这屋里再没一个人指使得动她。
当然了,她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死。
于是她把眼睛闭上了。
竟是也晕了!
忍冬满口里嚷嚷着“我家小姐染了风寒,病体未愈,如今急火攻心,身子更受不住了”,然后一把抱起沈栖姻,撒腿就往海棠院跑。
府里两个会治病的都倒下了,沈耀祖无法,只得叫人去外面请大夫来。
他守在沈苍床前当孝子,寸步不离。
沈光宗那边,他便只打发了管家去打听情况。
官府的人定了沈光宗的罪,剥夺举人身份,要受杖股之刑不算,还要剥了衣裳打!
而据沈栖姻所知,衙门廷杖所用之器具名为水火棍,长约齐眉,底端有一胫之长为红色,其余部分为黑色,底端包有扁铁,打下去棍棍带血。
她有点后悔。
早知道就不装晕了,还能去衙门观刑。
啧,失策了。
任凭外面闹得天翻地覆,沈栖姻和忍冬也不受丝毫影响,两人一个看书、一个练字。
约莫午膳时分,府内传来了消息。
好消息是,沈光宗回来了。
坏消息是,被抬回来的。
上半身像被水泡过,亵衣都汗湿透了。
下半身则是像掉进了染缸里,鲜红一片。
沈光宗躺在担架上有进气没出气,沈老夫人好不容易醒了过来,只瞧他一眼,便差点又急晕过去。
好在沈苍也已经醒了,不顾病体,亲自给沈光宗治伤。
沈府上下一时唏嘘不已。
谁能想到,昨日还风光无限的大公子,今日竟然就遭受此灭顶之灾!
被剥夺了科举的机会,往后便再难有出头之日了。
如此,众人便不免将目光都放到了沈耀祖的身上。
大公子是无缘青云路了,可不是还有二公子呢吗?
沈耀祖自己也是这般认为。
于是这日,沈光宗还躺在床上生死未卜呢,他倒是欢欢喜喜地捧了个小盒子来海棠院找沈栖姻,一见了她就献宝似的将东西递了过来。
那是一个木制的雕花盒子,瞧着形状,里面装的不是簪子就是钗环。
果然,沈栖姻打开一看,发现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支水绿色的珠钗,钗身缠枝相绕,钗头是一朵小小的茶花海棠,下面坠着三颗露珠状的同色串珠。
流苏轻摇,清脆作响。
“这是玉仙居新出的钗子,就这么小小的一支,足足花了我四十五两银子!”
沈耀祖说起来还一脸肉痛的表情。
沈栖姻拿在手上细细把玩。
这翡翠的种水看着还不算太烂,但要说是玉仙居的珠钗,却是万万不可能的!
不过她并未拆穿,而是回了一个假笑。
沈耀祖还不忘叮嘱她:“这珠钗你且留着当你的嫁妆,等日后出了阁再戴,眼下还是先收起来吧。”
沈栖姻蹙眉,目露疑惑。
“……哦,只这一支我送了你,并未送给五妹,怕她知道了心里不自在。”
她这才点头应下。
沈耀祖安心地笑了笑。
忽然想起什么,他面上笑容微敛,问道:“对了,之前让你去给郑姨娘瞧瞧她的伤,你怎么没去呢?”
他说这话时,虽然极力掩藏情绪,但还是流露出了几分不满。
似乎他的话就是“圣旨”,说了,沈栖姻就该乖乖照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