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黛失魂落魄地走了,楚无影悄无声息出现在齐休身旁。
齐休大呼口气,看着熊黛在楚秦山中渐行渐远的背影道:“她出去寻找筑基机缘未果后,熊家一直想把她当做联姻的筹码。从十八岁的练气圆满,到十九岁的练气圆满,如今快二十一岁的练气圆满,眼看筹码的价值一天比一天低,她在熊家的日子,也不好过。”
“你打算怎么办?”楚无影问道。
齐休冲他眨眨眼,笑问:“你眼看快到三十岁了,觉得她怎样?”
楚无影面无表情地摇摇头,回道:“我是二十四就筑基的修士,不想有任何对大道之途的分心。”
婚姻之事两人早谈过,楚无影拒绝得很坚定,齐休想了想,还是再劝道:“其实有个人在人生路上互相扶持,反而会令你更专心,更有责任感。就像我和敏娘一样,她给了我许多动力,做棵大树,支持起这个家,这个门派,挡风遮雨……”
“那就请您继续为我们挡风遮雨下去吧,掌门师兄。”
楚无影竟然,竟然稍稍咧嘴,诡异地笑了一下,说完这话,便消失在身后的阴影之中。
“这小子……”
齐休苦笑摇头,“笑起来还蛮好看的。”
……
两月之后,沈昌匆匆飞入山门,一进密室就骂道:“这个敢家,简直是群疯子!”
他这趟代表楚秦门赴梨山,参加敢宁联姻的第二场婚宴,在宴席间,敢家以助兴为由,提出举办场两家弟子小型的比斗,宁家自无不可,欣然同意。
结果九场比斗,敢家尽下狠手,宁家没有防备,被轻伤三人,重伤三人,就连筑基初期修士宁鹏,也落得个重伤下场。
婚宴不欢而散,到场宾客自然被震撼到了,一时间消息传遍天下,有说宁家实力不过如此的,有说敢家根本神经病的,也有说敢家是替罗家或者奈文家做事,故意阴宁家一把的。
宁家刚起的声势,被一下子打落尘埃,下一步动作,不知会是如何。
沈昌说完,其他三人都皱起了眉头,百思不得其解。
乌道本疑道:“掌门师叔所得的消息果然不错,只是这个敢毅,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毛茂林也是满头雾水,“这样做,那何必联姻!既然联姻,又何必这样做!”
罗小小耸耸肩,“听说敢毅脾气暴躁,喜怒无常,这次是真的见识到了,什么叫喜怒无常……”
【见人性】天赋,只是探到敢毅内心想叫宁家好看的心思,具体如何操作,并不知晓,敢家做得这么暴烈,这么狠,齐休一样是措手不及。
“敢毅神经病,我们管不了,以后如何发展,大家议议吧!”
齐休揉揉眉心,把还在苦苦思索的几人,拉回到现实中来。
乌道本掐着指头算了算,说道:“这样一来,势力平衡仍在,我们目前什么也不用做。”
“只是这件事之后,宁家崛起之势被拦腰斩断,宁家日后会如何动作,才是我们要考虑的。”
毛茂林看向乌老头,说道:“宁熙素来谨慎,他是否会报复,我们都不得而知啊!”
三人议个半天,没啥结论,齐休也是没了主意,只得静静等待,直到看清宁家下一步的行动,再做商量。
……
这件事发酵后,各方的反应很快一一传来。
罗家,奈文家自然大喜过望,都派遣使者到访敢家,想把他家拉到自己一方,结果敢毅一概拒绝。
特别有意思的是,两家都不敢派筑基修士去敢家,生怕被敢毅那个老疯子打死打残回来。
罗家和奈文家的反应,基本能够证明敢家并未和他们事先串谋。
宁家这边,只是派各路使者,联络交好先前旗下的小宗门,稳定自家基本势力。又公开表示比斗之中,死伤各安天命,宁家不会报复,暂时算是忍了下来。
而敢家自己则是该干嘛干嘛,既没有想取宁家而代之的心思,也没有联络些宗门修士,抵御宁家可能的报复。鉴于他家还拒绝了罗家和奈文家提供保护的建议,基本可以再次确认,敢毅是个神经病。
……
“只要宁家不选择报复,敢家在整个罗家旧地,就十分的安全,完完全全的孤立势力,而且这个势力还不弱,所以敢毅这么做,也不一定就是耍白痴。”
密室之中,几人又聚在一起,罗小小看着梨山上的‘敢’字小旗,出言道。
齐休和乌道本一齐摇头,乌道本说道:“怎么可能不报复,只要宁家想争霸,必须了结敢家,不然谁会怕他们听他们的,迟早而已。”
“但是宁家想要了结敢家,自己也得崩碎满嘴牙吧?这么做,划算吗?”沈昌问道。
齐休答道:“所以接下来,宁家心底如果真正有意报复,他家必定会加紧笼络各个小宗门,特别是我楚秦山和周边一共五位筑基修士。”
话音刚落,楚无影就出现在室内,说道:“鲁平来访。”
这间密室,只有这几人有随意进入之权。所以楚无影虽然贵为筑基,有时候还是要做报信的差事。
……
鲁平等在大殿,满面春风,神色间十分得意。看见齐休进来,一个大步迎上前,笑道:“齐老弟,为兄介绍了个发财的好机会予你。”
齐休淡然一笑,问是何事。鲁平便一一道明。
宁家这次,反过来找鲁平等人,并主动奉上了些好处。并且宁家使者,不日也将到访楚秦门。这便坐实了齐休和乌道本的判断,宁家并不会轻易放过敢家。
鲁平虽然对宁家有首倡之功,但得到的好处其实非常有限,这次终于落到了实利,自然得意非常。巴巴得跑来,一是显摆,二是抢着占人情来了。
……
果然,鲁平前脚走,宁家使者后脚便到,这次来的,是筑基中期修士,宁均。
两边落座,宁均笑道:“你家乃宗门之身,其实比我等修真家族要高些。今日观之,果然法度森严,门中自有一股朝气,齐掌门经营有方,令人佩服。”
齐休自然谦虚地敷衍一番,两人闲扯了几句古,宁均终于提起正事,“这次我来,也没甚大事,只是这几年齐掌门多有帮手,敝家家主一直心存感激,前次他正好在博木城得了样稀罕物事,想起了你,叫我送了来。也不值什么,权当个玩物罢。”
说完,宁均轻轻击掌,一位宁家子弟,从外面牵了只二阶下品的【白山凶猿】进来。
这白山深处的凶猿,齐休当年去幽泉寻找筑基机缘时,遇到过不少。不过凶猿一般灵智极低,像这只被人驯服的,倒还真是第一次见,宁家知道自家的本命是只猴子,所以特意挑选了这个,送给自己,也算他们有心了。
二阶灵兽,还是凶猿之类难以收伏的,宁家这次也算出了些本钱,但在尽获金丹遗宝的齐休眼里,根本不值一提。
不过明面上还是千恩万谢,将宁均送走,临别时,齐休还故意小门小户地塞了两粒【烈炎丹】作为回礼。
宁均一走,齐休转手就把这【白山凶猿】送给了赵瑶,她其中一个本命,就是【灵猿】,这些年的同参之物是只一阶下品【灵猿】,也不知这只凶猿对她有没有用,不过她已停留在练气八层多年,换个思路试试也好。
【白山凶猿】个头颇大,完全直立就有一人高,全身毛发白中带灰,胸口处有道黑色条纹。双目赤红,牙齿坚硬锋利,特别是一对手臂,十分粗壮有力,乌黑的爪子上还有尖利的倒钩。
赵瑶十分喜欢,带着这只外表凶恶,但非常温顺的凶猿回去玩了。齐休刚想说诸事已毕,弟子又来禀报,说北烈山熊家家主,熊铁璧到访。
……
熊铁璧大老远来,不用说,熊黛的事估计还有后续。他是筑基后期修士,又是首次来访,齐休连忙一路往山门外去迎。
熊铁璧长得就像只大狗熊,浑身毛发浓密,粗长的眉毛,大络腮胡子,身形高大,满脸横肉,举止也十分豪爽。
两人从山门处,一路步行上山,熊铁璧四处张望,一会说你家这一阶灵田种得不好,一会说山顶布置太小家子气,还说各处建筑上的字,写得差那么点意思。
齐休不知他远远跑来找茬是何意,虽然最讨厌人家说自己字写得不好,但只得拼命忍下这口气。
到正殿落座,熊铁璧立刻提出要见见楚无影,齐休知道楚无影其实就躲在大殿某处,装装样子,叫外面弟子去把楚无影找来。
楚无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门口,也不知他是从哪兜回来的,熊铁璧一见到他,竟然丝毫感应不到站立处有人,终于动容。
他吃惊的样子,齐休已见怪不怪,大多数修士第一次见到楚无影,都会如此。
“哼!”
许是觉得自己露了怯,有些面子上下不来,说动手就动手,身后一只怪模怪样的黑熊虚影显出,熊铁璧筑基后期气势尽显,往楚无影站立处合身扑上。
竟然也是近战的路子,可惜楚无影虽然对申崮的乌龟壳没办法,却正好是这种近战修士的克星。
任凭熊铁璧扑来抓去,带起漫天黑风爪影,碰不到楚无影半片袍角,光一个【万幻】天赋技能,殿中分身无数,根本不辨真身,把熊铁璧弄得满脸通红,一时有些下不来台。
“哈哈哈!”
总算他为一族之主,拿得起也放得下,收手大笑道:“果然不错!你也算是配得上我家黛儿了。”
齐休正想说话,楚无影从殿中一根抱柱阴影中走出,冷冷回道:“我立誓专心大道,并无婚配之意。”
“你!”
熊铁璧这才发现,他之前对着说话的人,竟是一道分身,恼羞更甚,回头对着楚无影怒道:“别给脸不要脸,我把黛儿嫁给你,算是抬举,我熊家难道配不上你!?”
“抱歉……”
楚无影根本不理他,咕哝一句,所有分身统统虚化,刚才出来说话的,竟还是一道分身,把熊铁璧气得打跌。
“呃……呵呵。”
齐休赶忙收拾局面,笑道:“我家无影因为是南楚门已故金丹留下的唯一血脉,所以被我从小娇惯坏了,有些不明事理,熊家主息怒。”
他将楚无影和南楚门的瓜葛点醒,熊铁璧自然没了脾气,回身坐下,胸膛剧烈起伏,一口气似乎憋得十分辛苦。
等到终于顺平了气,熊铁璧有些无奈地道:“我家黛儿不知发了什么病,自从上次从你楚秦山回来,就寻死觅活说要嫁给你。”
“我便查了查,你竟是个已婚的,老婆是魏玄之后,虽然魏家败了,但血脉算是高贵,自然没有让黛儿取而代之的道理。便想让她嫁给你家无影,你说该怎么办吧?”
熊铁璧说得直白,齐休听完,也有些犯了愁,敏娘自己自然不会辜负的,但是楚无影又一心大道,家里面配得上熊黛的,似乎还真没有。
展仇最合适,二十三岁,单灵根内门弟子,但白慕菡已经帮他定好了秦芷,只等他年龄到就成婚。想来想去,只想到一个现年二十一的白光义。
这个黛儿既然对家里家主都没说出虎头山的秘密,说不得,还是拐进门来做自己人安全。
定下决心,叫人把白光义找来,又对熊铁璧说道:“我家还有个白光义,现年二十一岁,和你家黛儿大概同岁,长得也是一表人才,如今练气六层,练气后期是稳的,您看如何?”
熊铁璧粗粗地叹口气,有些疲累地说道:“也罢,让我见见再说。”
两人就和菜市场讲价的买卖人,谈论着熊黛的婚事,等白光义进来,他有些白晓生白家血脉中潇洒儒雅的影子,长得也是一表人才,熊铁璧看着也满意,又问起他的根脚。
“我是白山本地人,是白……”
白光义说到自家的根脚,脸便红了,说话磕磕巴巴的。齐休看着不喜,代他答道:“他是白山散修,白晓生的族亲,白晓生的女儿嫁给了我门中弟子,白晓生自己也在我门中做过十年客卿,他白家随本门几十年了,身世清白……”
说到一半,熊铁璧拍着椅子扶手大笑:“哈哈哈……白晓生?……那个黑河坊里,写风物志的百晓生?”
“哈哈……还……还身世清白?……”
“下去下去罢,癞蛤蟆也想吃天鹅肉!”
熊铁璧对着白光义连番羞辱,把白光义弄得又气又羞,二十郎当岁的人了,哭着跑出了殿外。
齐休也气极了,起身赶人,“熊家主既然都不中意,那便请回罢!”
“等等!”
熊铁璧正起身想走,魏敏娘突然闯了进来,朗声说道:“既然非要嫁我家丈夫,那做个妾室就是了,何必搞出这许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