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林曦听到林台长的声音后，却是一如既往的温暖如春。
微笑道：“林台长，好久不见啊！对了，最近身体怎样，恢复得还好吗？”
林台长连忙说道：“还行，还行。这个……林总，这段日子我一直没给你打电话，实在是因为……因为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啊。总而言之，首先我要跟你道歉，因为……”
“哪里话！”林曦打断道，“我不是矫情的人，况且我视林台长为尊长，也知道您的为人，如果非要说道歉，那也该我跟你说，毕竟人家是冲我来的嘛。林台长，你不容易，我知道。”
林祥河听到林曦这话，顿时鼻子一酸，差点没老泪纵横。
感觉有林曦这一句话，自己受这么多天的委屈，也值了！
一旁的刘部长听到这里，也不禁微微颔首。
这年轻人有此气度很难得，难怪可以搅动演艺圈风云。
林台长又跟林曦寒暄了几句，然后为了完成任务，只好硬着头皮问道：“林总，我……我就豁出老脸问一句了，听说你那《跑男》的版权还是没定出去。不知道……有没有可能，再考虑下我们甘州卫视？”
林曦闻言，顿时沉默了下。
然后说道：“林台长，别的都好说，就是这个版权……恐怕有点难啊！”
林祥河立即说道：“我知道我知道，现在很多卫视都在抢！就是……林总，说句实话吧，从我个人角度来说，我是真没脸要求你把《跑男》给我们。但是从甘州卫视的角度，从我们全台上下三百多老少爷们的角度，我、我那个，真心实意地想争取一下。”
林祥河词穷了，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也知道，甘州卫视无论在哪个方面，都不可能比得上其他台的条件。
却在这时，刘部长果断拿过纸笔，唰唰唰地在纸上写了几笔。
然后，拿起来冲林祥河指了指。
林祥河抬眼一瞧，顿时瞳孔一缩，一脸惊诧！
因为纸上写着硕大的两个数字！
1.8！
没错，就是1.8亿！
刘部长给了林祥河一个肯定的眼神，告诉他就这么报价！
这是甘州能拿出的极限了！
钱从哪里来？
其中一个亿就是之前的拨款！
剩下八千万，刘部长已经想好了，就是砸锅卖铁也要凑出来！
这事关甘州卫视重新起航，也事关省里打造甘州旅游名片的大局，更是响应《当代文艺复兴战略》的实绩！
这可不是八千万或者一亿八千万能买来的！
况且，这钱投出去，怎么也能收回一大半吧？
所以，虽然还没想好这笔钱从哪去弄，可是他都已经做好跟省里管钱的那几位吵架的准备了。
林祥河这会儿终于有了点说话的底气，但依然不多。
1.8亿买个节目版权，对于甘州而言，的确是天文数字了。
但，人家可普遍出价2亿，2.5亿，甚至没准过两天还会更高啊！
不过他还是试探着说道：“林总，感情归感情，我们这边，也不想让你太为难。价钱方面，我们现在能出到1.8这样，你看……有没有可能……”
林曦笑了笑，心想，什么有没有可能，就算你们出一亿，我也照给！
老艺术家，有些东西可以不看，但情分得看。
当然除了情分，还有他自己的生存之道。
比如，既然在甘州已经播下了种子，那么就不妨把根扎深一点。
什么意思呢？
林曦要把甘州经营成自己的另一个大本营。
这样，如果五岳会真的大举来攻，自己在京都混不下去了，起码有个退路。
也就是说，只要甘州能经营好，上上下下都是自己的关系，那么在极端情况下，只要将一家大和快音退到甘州，五岳会想搞自己的空间就会小很多。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拿这次《跑男》被举报事件来说，如果京都的文化主管部门是坚定支持快音的，那么快音大可不必下架《跑男》，而会有更多自主选择的权力。
另外，快音能不能被选中得到官方扶持，从而扬帆海外，除了自身要硬，很显然也需要让领导有个好印象。
而甘州宣传口的大领导，显然在东夏宣传口那里也能说上话。
所以，做企业，不能和政治走得太近，但也绝对不可远离政治，官方不也提倡么，要塑造良好、和谐的政企关系，你都不去接触，怎么和谐起来呢？
这里头门道不可说尽，但懂的都懂。
不过，即便如此，林曦也不会随随便便就答应。
太慷慨的给与，对方是不会珍惜的。
这点，跟谈恋爱是一样的。
于是林曦说道：“林台长，你的诚意我知道。但现在其实也并不完全是钱的因素。你知道的，一家大……毕竟也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而且，说实话，其他股东的确有种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意思。”
那头，刘部长立即听出了话外之音。
这是在说，甘州曾让他“蒙冤”，这合作环境不怎样啊！
于是赶紧捂住话筒，对林台长说道：“跟他约时间，我跟你一起去拜访他！”
林台长直接愣了。
“去……京都？”
他怎么也没想到，堂堂甘州宣传部刘部长，居然会放下身段，亲自去京都拜会林曦。
然而刘部长却是毫不犹豫道：“对啊，要不然去哪？老林，这是对咱甘州卫视，甚至整个甘州旅游都有利的大好事啊，咱俩这个时候还要什么脸？反正我不要脸，我就要成绩！”
林台长心中一暖，顿时感觉之前自己在楼下骂“王八蛋”的时候，应该把刘部长给剔除。
于是立即对林曦说道：“林总，您明天在京都吗？这样，我们过来一趟，也是好久没见了，不谈事情也叙叙旧。”
林台长当然没直说刘部长也要去，这就是官场的学问，要是提前说了那姿态就变成了莅临考察，悄悄去才是诚意。
话说到这，林曦自不推脱，便说道：“叙旧欢迎啊！林台长肯来，我欢迎之至。”
不过，顿了顿之后，他又说道：“那位孟干事呢？要不然把他也叫过来？”
林台长不由一笑，说道：“好，好，我一定叫他同行！”
挂了电话，林台长一脸兴奋。
毕竟林曦还肯见他，说明这事儿还有戏！
刘部长说道：“事不宜迟，咱俩现在就定机票，争取明天下午跟林曦见上一面！”
林台长点头道：“好，对了，他让孟干事一起去，你看？”
刘部长听到这个名字，就忍不住皱了下眉。
当初孟伟博能得以进入甘州宣传口，就是刘部长考察央视时，看他挺机灵，加上很会来事儿，说起来理论还一套套的，就把他挖了过来。
从那以后，刘部长就一直很信任他，甚至还让他牵头去负责甘州卫视的优化，希望以此给老旧的甘州卫视带去一些新的视角。
但事实证明，他的决策是错的。
要不是这个孟伟博，甘州卫视早就一个亿买下《跑男》版权，赚得盆满钵满了，哪有那么多事情？
一想起这，刘部长就后悔地牙根疼。
于是说道：“行了，林曦的意思无非是以后别让他指手画脚瞎指挥了，而且现在他也没那个权力，就不要拉他去受刑了。这个事情，到时候我会亲自跟林曦解释的。”
林台长笑了笑，他知道，现在刘部长看到孟伟博就倒胃口。
才不愿意跟那货同行呢。
可惜，刘部长可以不见孟伟博，可以保住胃口，可是台里的老少爷们，却不得不倒胃口了。
因为……那货现在被下放到甘州卫视去做“基层锻炼”啦！
当然，可不是以什么优化小组组长的身份，而是一个甘州卫视媒体中心普通员工的身份。
……
此时，甘州卫视媒体中心。
上午已经完成入职手续的孟伟博，情绪有些低落。
不过，身为省里下放到基层锻炼的“储备干部”，他依然尽职尽责地在指导基层工作。
他相信，有朝一日刘部长还会把他调回去的，毕竟他相信，自己就算犯过错，也比甘州卫视这些土包子要强多了。
“小张，这个字幕还可以大一点，要显眼。”
“颜色饱和度调高，这样效果会更好，你听我的就好。”
站在媒体中心一位美工的身后，孟干事指挥地面面俱到。
然而，跟以往不同，美工小张压根不搭理他。
甚至，他越说放大，小张就越是缩小，那字幕缩小地就快看不见了。
“你故意的？”孟干事皱眉。
“啊对对对！”小张笑呵呵地说道，“你说大，我就放小，准没错儿！”
孟干事顿时脸一红，严肃道：“小张，我们现在是在探讨工作，请你把私人成见先放到一边！”
这时，小张身边一个女生拖着长音说道：“孟干事，您可是大领导，我们对你哪敢有成见啊！”
后面另一个女生立即接话：“没有成见，也不想遇见。”
“咦，好押韵啊！”有人附和。
“哈哈哈！”
整个办公室的人都笑了起来，房间里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笑声化作一道道绵密的针，刺在孟伟博的脸上，火辣辣的一片。
孟伟博渐渐意识到，他之前身为优化组组长的“余威”，早已荡然无存了。
但他不知道的是，他在这里就从来没“威”过。
窘迫的孟伟博，一下子连手都不知道往哪放了，恨不得立即缩小，缩到老鼠大小，然后钻到角落里躲着去。
就在这时，媒体中心的总监老张走了进来。
“干什么呢，这么欢乐？”老张板着脸说道。
孟伟博像是找到了救星，连忙上去道：“张总监，我认为我们部门的工作环境和氛围，需要强化！省里让我下来挂职，回头我肯定是要写报告的，我不想到时候报告里，写得不体面。”
嗯，他认为，老张是领导，应该懂人情世故，知道自己在说啥吧？
果然，老张点点头。
然后一脸严肃地对所有人说道：“都听听，都听听，孟干事一来就看出了我们的问题所在！我看，的确需要强化！这样，从今天起，我们就引入奖惩机制，干的好的发奖金，干的不好的就罚打扫卫生、美化环境！孟干事，考核小组的组长就由你来当，你看如何？”
孟干事内心狂喜！
不过还是装作若无其事地说道：“行，那我就暂兼这个职位吧！至于考核办法，我稍后会做一套方案的！”
瞧瞧，瞧瞧，权力这不就来了吗？
却在这时，只见老张摆摆手，笑道：“不用那么麻烦，考核办法嘛，就发扬民主好了！每天让大伙儿投票，谁干得最差，谁就扫地嘛！”
孟干事猛地一愣：“那我这组长……”
“组长主要负责模范带头作用嘛！”
老张呵呵一笑，又对所有人说道：“来来来，也快下班了，大家可以投票了。今天谁表现最差啊？”
他话音一落，全中心二十来号人，就像设定好了程序的机器人一样，纷纷伸出一根手指，指向了孟伟博。
“我选孟干事，他一天都没干事！”
“哈哈，加我一票！”
“哎哟喂，全票通过啊，恭喜孟干事当选今日最差！”
“哈哈哈！”
笑声很无情，就像寒风吹过孟干事的心。
老张耸了耸肩，指了指墙角的扫把，说道：“孟干事，那就辛苦你了！扫把在那，整个中心和走廊请务必打扫干净，要不然扣绩效，谢谢。”
说完，扭头就走。
没错，都懒得多解释一句，就是明摆着，故意针对他啊！
不这样，这个恶心人的货，什么时候才能从媒体中心滚蛋啊？
孟伟博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他们是想赶自己走。
他堂堂省里派下来的干事，又是前优化小组的组长，岂能受此大辱？
于是，在一片哄堂大笑中，他狠狠地一甩门，来到了没人的走廊上。
当场拿出手机，打给了自己的办公室主任。
他要告状！
这些基层，不给他孟伟博面子，就是不给省宣传口面子！
“王主任，我实在没办法在这里工作了！您知道吗，整个甘州卫视的小山头主义极为严重！因为此前工作上的分歧，他们对我进行打击报复！我认为，这种行为不光是针对我，而且还针对……”
“行了！”
电话那头，王主任以极度不耐烦的语气说道：“他们针对的就是你一个！孟伟博，你也不想想，就因为你，整个甘州卫视失去了多大的机遇，又承受了多少的谩骂？如今要想拿回《跑男》版权，还要平白浪费多少钱？你扪心自问，你给人家添了多少麻烦？他们能没怨气？他们凭什么没怨气？你怎么好意思来打小报告的？”
孟伟博一愣：“可是，可是主任……”
主任，你可是一直说很看好我的啊！
“别说了，孟伟博，做人最重要的是有自知之明！话我说到了，你愿意在那做就做，不愿意做就辞职，我们不留你！”
说完，王主任就直接挂断了电话。
说真的，王主任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蠢材。
你跟甘州卫视有过节，大领导就把你派到甘州卫视去“锻炼”，明显是让你主动递交辞呈啊，连这都看不懂？
就算看不懂，你起码也去官网上看看，你这个干事，现在已经被撤下来了吧？
不过，孟伟博现在总算是懂了。
他无力地举着手机，听着话筒里那“嘟嘟嘟”地声音，整个人就像雕塑一样一动不动，且从外到里透心凉。
过了许久，他才想起来，慌忙又拨打了那个神秘电话。
就是之前指导他，让他想办法弄到会议录音的那位。
可是，打了好几通，始终没人接电话。
孟伟博终于确定，他被抛弃了。
他想起了就在一个多月前，他还是手握大权的优化组组长，就连台长也对他礼让三分。
他甚至还想过，区区甘州卫视不足挂齿，通过甘州卫视这个跳板，他要成为大综艺制作人，然后享受娱乐圈的灯红酒绿。
嗯，还有，他曾经是多么鄙视靠炒作出身的林曦，还有那个“花瓶”陈思彤啊！
孟伟博突然笑了。
他发现，那会儿的自己真有勇气啊，居然会鄙视那个连五岳会都搞不定的林曦。
呵呵，那可是接下去，必然成为娱乐圈大佬的人物啊。
一阵寒风吹来，冷得刺骨。
但孟伟博却似乎毫无感觉。
……
就在刘部长和林台长亲赴京都的时候，甘州宣传口官网已经甘州卫视官方微博，也在同步发布了一则公告。
公告表示，经调查，甘州卫视与一家大不存在所谓的“官商勾结”。
而且，根据项目相关参与人员描述，林曦是被甘州卫视的诚意打动，才打算以一亿低价，将版权卖给甘州卫视。只是，后来阴谋论起，为了避免过度炒作，一家大才选择更换了合作方式。
于此同时，甘州卫视、甘州宣传口官方，都表达了对林曦先生、一家大公司的感谢，同时也声明欢迎更多的文化项目，落户甘州。
这个公告，要是发在几天前，肯定会继续被骂。
但是发在现在，则基本都是一片叫好之声。
毕竟，事实证明，区区一个亿买《跑男》的版权，是真的太便宜了啊！
而随着《跑男》复播的确定，更多微妙的连锁反应，也开始发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