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曦对他们的反应早有预料，毕竟他们没有见过这个节目的制作过程，只有他一个人见过。
于是林曦说道：“我明白你们的意思。但是做这个节目最重要的不是资源，而是决心。这将是东夏综艺史上史无前例的大制作，预计整个团队将不少于300人，其中牵涉的细节难以计数，且工作强度也远超想象。
技术人才，我们可以招聘，可以培训，甚至可以重金去挖。但一支铁军的意志，是无法培训更无法用钱买来的。”
“那你怎么确定，甘州卫视就有铁军的意志？”葛健说道，“我有个朋友倒是叫铁军，他意志就不怎么坚定。”
“扯这么远吗？”
林曦叹了口气：“行了，反正你们谁要是有怀疑，跟我去趟甘州实地看看不就行了？我今天下午就出发，应该还有机票的。”
话音一落，胡诚林就先说道：“我们可没说不相信你。”
“对啊，我们就是讨论嘛。”葛健信誓旦旦。
陈思彤接话：“今天下午？有你这么安排档期的吗，当我们都很闲？”
然而下午三点，陈思彤、胡诚林、葛健、林曦，机场集合完毕。
由于飞机习惯性延误，林曦一行人抵达甘州卫视所在地甘兰市的时候，已经是夜里九点多了。
旅途劳顿，加上他们几个身份特殊，一上街很容易就被认出来，于是就直接去了酒店，草草吃了点东西就睡了。
全程都没有通知赵福生，直到第二天早上八点，林曦打了个电话给他。
吓得正开车在上班路上的赵福生，差点没跟前车追尾。
“你们……已经到了？”
“对，我们昨晚就到了。”
“这这……好好好，那你们现在在哪个酒店，我一会儿就过来。”
“不用这么麻烦，我们现在打车，正在来台里的路上。”
赵福生一听都已经在路上了，顿时就急得脑袋嗡嗡作响。
待林曦挂断电话，他赶紧又拨给台长。
……
此时老台长林祥河也正在上班的路上，开着他那台十年前的老款奥迪车。
说起来,他这个级别好歹也是ZT级领导，然而自从卫视革新以后，甘州卫视也企业化运营，以充分融入市场竞争，所以他这个干部的待遇，也跟电视台的效益挂钩。
在眼下电视台“负利润”的状况下，他就配这一台价值十来万的老款奥迪车，也算是“和市场接轨”了。
不过现年62岁的林祥河不是太看重这个。
对他而言，能在二次退休之前，让甘州卫视从各大电视台垫底的泥坑里爬出来，冲进二线，再保住全台上下三百多老少爷们的饭碗，那比啥都强。
可是两个目标是扣着环的，也就是说，甘州卫视冲上二线，台里上上下下才能避免被“换血”。
这是上头制定的硬标准，而且“硬”得让人绝望。
就像给你个石头一样硬的馒头，你去啃吧，肯定磕你一嘴血，但是不啃吧……你就这一块馒头，不啃就是自己弃权。
说白了，在如今这个格局下，甘州卫视要想杀入二线，难度几乎等同于要他们自己放个卫星，冲出大气层。
可说归说，你总该试试吧？
林庆祥其实理解上头要重振甘州卫视的决心，但是他实在舍不得看着全台这么多人丢了饭碗，因为他知道自己手下没有混日子的——他的眼里根本容不下混子，当初台里五百多人被他精简到三百多人，就是例子。
所以，他们和他这个老领导一样，都想把事情做好，只是……缺能力、缺人才、缺资源，最后导致连眼界都缺了，跟其他台的差距自然就越来越远了。
林庆祥一直觉得，这是自己的错，因为他是台长，是第一责任人。
正因如此，在得知林曦、陈思彤的“一家大”想跟台里合作的时候，他兴奋地差点高血压都犯了，赶紧吃了两颗药才缓过来。
但此时此刻，听到林曦和陈思彤一行人已经在赶往台里的路上时，他感觉又得吃药了。
他第一次领略到了什么叫“雷厉风行”。
人家昨天才定下说要来台里实地考察呢，现在就已经打了车，在来台里的路上了。
这就是人家为什么这么成功的原因！
可是太突然了啊，他本来还想今早开个动员会的，好在林曦来的那天展示出台里最佳的风貌。
比如，把该录制的节目都放到林曦来的那天录，显得台里忙忙碌碌，人才济济不是？
接待工作中的细节也得安排上，显得咱们诚意满满、朝气蓬勃不是？
可现在，一切都来不及了。
说难听的，这个时间点，台里大多数人都还没有上班呢，毕竟很清闲，大家都是九点上班五点下班。
现在全台上下只剩下八九个夜班的同志，和看大门的老王头。
你问一个省级卫视，为啥夜班就这几个人？
很简单，对甘州卫视来说，晚上除了播一下当天的甘州新闻，其他都是老掉牙电视剧的连播，或者播早就录好的狗血情感访谈《爱情争夺战》之类的，根本不需要多少人。
顺便提一嘴，《爱情争夺战》现在是甘州卫视的王牌节目，全国收视率“高达”0.5%，你别问高达会怎么想，反正甘州卫视的广告可一半来源于它。
林庆祥急了，连忙说道：“福生，你赶紧在群里通知王小可、刘青云立即赶到台里，陪同接待贵宾！”
王小可、刘青云就是《爱情争夺战》的两位主持人，一男一女，是台里业务素质最好、也最会说话两人，当然要来了。
“另外，你在管理群通知一下，一家大的考察团已经到了，要各管理岗立即传达下去，所有员工今天全部穿工作装，并且注意精神风貌，谁要是今天给我掉链子，别怪我老林撕破脸！”
林庆祥说到最后的时候，几乎接近于用吼了。
赵福生立马说道：“好……好的台长！我这就去办！”
顿了顿，他忽然又想起什么，说道：“对了，台长啊，那位孟干事……”
提到“孟干事”，林庆祥也不由皱了皱眉，不过很快说道：“他今天应该下去县里做调研了，没事。”
赵福生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
八点五十左右。
甘州卫视大门口，不少赶着上班的员工，惊讶地看到头发花白的老台长，带着副台长赵福生，台里的王牌主持王小可、刘青云，以及另外三个业务负责人，齐齐地站在门口。
“今天有大领导来视察吗？难怪让我们穿工装。”一个员工说道。
“我去，你还不知道？今天林曦和陈思彤来我们台，据说是跟台里谈个大项目！”另一个员工轻声道。
“你等会儿，林曦和陈思彤？还大项目？你跟我闹呢，他们找什么电视台不行，非要找我们合作？”
“没骗你，我们科长早上亲口跟我讲的！”
“我去，这么牛X？那我们岂不是要咸鱼翻身了？”
“别高兴太早，人家现在只是来看看，能不能成还两说呢！”
十月底的甘州已经很冷了，前两天才下过第一场雪。
林庆祥穿着白衬衫和西服，在空调房里还好，在大门口一吹西北风，就不由瑟瑟发抖。
赵福生很贴心地让手下拿来了一件黑色的呢子大衣，亲手给林庆祥披上。
“应该快到了吧。”他说道。
林庆祥没说话，老眼一直盯着远处。
望眼欲穿。
林庆祥身旁，则是甘州卫视当家主持小花旦王小可，她穿着裙子，她手捧着一束鲜花，冻得差点冒出鼻涕泡来。
捅了下身旁，同样抱着一束鲜花的刘青云，她说道：“你怎么这么鸡贼，工装里头塞羽绒服？”
刘青云的打扮的确有点奇怪，他外边穿着黑色的工装西服，里头却是一件羽绒背心，再里头则依次是鸡心领毛衣、白衬衫配领带，再往里还有一件保暖内衣，那叫一个严严实实，看上去跟肥企鹅似的。
现年二十五岁的刘青云，从来不按常理出牌，偏偏业务素质过硬，人长得还帅，台长、副台长喜欢的不得了，尤其是上次他采访完市里，宣传口的一把手后，台长更是对他倚重有加。
对了，那位一把手也姓刘。
看到王小可嘀咕自己，刘青云嘿嘿一笑：“从老赵给我打电话起我就知道得来外边喝西北风了，那不得早做准备？哪像你傻不拉几的。”
王小可恨恨地白了他一眼：“就你能。你这衣品，直接拉低我们台三个档次。”
刘青云一点没生气，笑道：“谁受冻谁知道。对了，你穿秋裤了吗？我穿了两条，实在冷我借你一条？”
“滚！”王小可骂了一句，又说道，“对了，你说林曦和陈思彤真的要跟咱们合作搞综艺？要这样的话……”
王小可看了眼离自己就两米远的林台长，身体往刘青云那微微一倾斜，靠近他的耳朵低声道：“这样的话，芒果台的面试我就不去了！”
刘青云呵呵一笑，然后也附在她耳边，送了她几个字。
“你个三心二意、吃里爬外的妖艳J货！”
王小可抬腿要用高跟鞋的鞋跟去踩刘青云，却被刘青云躲过了。
“我这不是没办法嘛！要是有得选，谁要背井离乡啊！我也想把咱们台发扬光大，可是得有机会啊！”
刘青云不再说话了，手插着口袋，眺望向远方。
剑眉之下，一双好看的眼睛里，反射着路边积雪那晶莹的光。
终于，他看到了一辆出租车缓缓驶来，在门口停下。
透过车窗玻璃，他看到副驾驶上坐着的那个男人，正是林曦。
“这小子真人长得是挺好看啊，仅次于我。”刘青云心想。
林曦一行人下榻的五星级酒店，离甘州卫视不太远，正常车程也就二十分钟。
不过赶上早高峰，于是临近九点才到。
他们刚下车，林庆祥一行人就立即迎了上去。
刘青云上去给林曦开了门。
然后，二话不说将怀里的一束鲜花塞到了他的怀里。
“欢迎林总陈总莅临我台考察指导。”刘青云笑呵呵地说道，显得规规矩矩。
林曦接过鲜花，又看了他一眼，心想这小子长得还挺好看，仅次于我。
可是特麽的，为什么是男的给我送花呢？
王小可给陈思彤送了花，也是差不多的说辞。
葛健和胡诚林就没有花了，大概他们就是考察团里，林曦、陈思彤等一行人中的——等一行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