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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苑撮合董章和叶蓁的事,柳亭他们也有耳闻。自他到了董章身边,见主子空余时总是瞅着荷包发呆,今日又特意让自己送驱蚊虫的香包过来,便知将军心里一直想着人家。
“国师和叶二小姐···”柳亭还没听说李煦安和叶蓁的事,此刻满脸好奇。
憋了好一会儿,来了句,“哦,叶二小姐差点就成了国师的嫂子。”
荣飞表情一窒。
柳亭又道,“看来叶二小姐性格极好,听说皇后娘娘想跟国师求个什么符都被拒绝,竟这般关心叶二小姐。”
荣飞瞧这兄弟一脸傻乎乎的福气相,不知道该说什么,勉强笑了笑,“嗯。”
柳亭见到二门还有一段距离,忍不住和荣飞聊起来,“说起来,能得国师另眼相待的,除了平阳郡主就是叶二小姐了。”
“不过现在估摸着平阳郡主也得不到国师的驱蚊虫香包。”
荣飞从柳亭口吻中听出些不对劲来,不由得放慢脚步,“哦?听说郡主一直跟着二爷生母修行,自然和二爷关系亲近些。另眼相待?我倒是没看出来。”
柳亭轻咳一声,看了眼四周,贴着荣飞肩膀,压低声音,“郡主的父亲和定远侯有不错的交情,两家一直有来往,国师只比郡主大两岁,说是一起长大也不为过。”
“国师小时候可不像现在冷漠,是个粉雕玉琢,热情心软的小公子呢。”
柳亭从小就跟着董章,董章比李乘歌还要大一岁,知道的自然也多。
“国师五岁的时候追着郡主跑,还说要娶人家为妻,赖在孟家不肯走,侯爷怎么哄都不行,非哭着让三岁的郡主答应他不可。”
柳亭忍俊不禁,而荣飞则是拧着眉头,没法想象他口中的国师。
再一个···算了,既是光屁股的年纪,那就不作数。
这边荣飞才安慰好自己,柳亭又说,“听说最后孟老将军亲自应承把女儿许给国师,国师才回了家。”
“当时就连陛下都听说了这事,还把侯爷和孟老将军叫去暖心阁问要不要赐婚。”
柳亭自己也笑起来。
荣飞却道,“那自然是没有。后来孟家去了边关,二爷修了道。”
柳亭来了劲儿,“孟家离开前,孟老将军有心思为两人定下亲,可是郡主又不肯了。亲自进宫跪了皇后娘娘,此事便不了了之。”
荣飞心情有些沉,“那二爷当时···”
“我记得国师当时应该是愿意的。”
荣飞心里咯噔一下,再一想平阳郡主多次为难二小姐···
柳亭啧了一声,又没那么肯定,“我也不敢确定。因为那几年,据说国师身边多了个模样好看不爱说话的小侍女,两人同进同出,形影不离,国师还时常逗那小侍女开心。”
“可惜后来国师遇刺,那小侍女替国师挡了箭,两人坠下了山谷。找到人时,国师后背中了一箭,而小侍女已经没了。”
“自此国师性情大变,很多知内情的人都认为国师是因此心灰意冷入了道门。”
“哎。”
柳亭这一声叹息,令荣飞沉入海底的心又被巨石压了一趟,好半晌说不出话来。
因柳亭是外男,不便与叶蓁相见,只在院里将来意说清楚。
叶蓁想都没想就拒绝,虽一再表示对董章的感谢,但香包坚决不收。
流霞又拿女子声誉说事,柳亭没辙,只能遗憾离去。
待出了门才反应过来,叶二小姐不收主子的,那国师送的,怎么没听见让还回去?
柳亭想了一路,回到北营,给董章的解释是,“国师的能辟邪镇宅。”
董章整个人笼着一层淡淡的失落,苦涩一笑,“你说得对,国师的东西,整个大周都没人能比。”
国师知道她身子寒,不像他,什么都不了解。
*
荣飞思虑再三,还是叶蓁看穿他有话要说,支走流霞和玉露,几次追问下,他才把柳亭的话告诉了叶蓁。
叶蓁坐得笔直,小臂撑在案几边缘,看起来沉静又清冷。
摇曳的烛光照不到她轻微地震的瞳孔,待她开口,声音听不出半点异样,“这事倒是从未听说。”
前世她也没怎么把李煦安当回事,他又常年在外,回来就是养病,连宝月楼的门都不出,和叶蓁更没有利益来往,她也不会浪费时间精力调查他。
何况以国师的身份地位,别说定远侯会封锁消息,只怕陛下都要替他瞒着。
“都是过去的事。”
叶蓁强逼自己冷静,“我只好奇那场刺杀而已。”
荣飞心里有些酸,他跟了叶蓁多年,听得出她是故意转移重点。
能让人下意识回避的,必然是戳痛心窝子的。
荣飞希望她好,哪怕用自己的命去交换都愿意,所以更不能顺着她、哄她。
“还有一点,柳亭说国师腕子上的银镯,和那小侍女一人一个。”
叶蓁捏拳,指甲掐着掌心,耳边回荡着银镯碰撞在一起时清脆的声响,“他亲眼见过?”
荣飞叹了口气,“他说二爷很宝贝那小侍女,在府里藏着不让东院的人见,出门还带着斗笠,但两人拉着手,腕子上的镯子一模一样。”
叶蓁无法想象热情开朗的李煦案是什么样子,但满心满眼喜欢一人是什么感觉,她再清楚不过。
国师这些年的冷清,是因为那小侍女吗?
长达一盏茶的沉默后,她揉了揉眉心,“我知道了。”
荣飞什么时候出去的,叶蓁都没感觉,她盯着烛火,好像红光中浮现出了李煦安温柔的笑,一个劲问她,你愿不愿意嫁?
一个是青梅竹马议过亲的郡主,一个是以命相护的小侍女。
二爷啊二爷,难怪你撩拨起人来娴熟得很。
难怪阁楼那晚···你厉害的都不像初次。
那小侍女都能为你去死,你因此入道不就是对她的承诺?既如此,怎么又来招惹我。
叶蓁活了两世,再厉害的女人都对付得了,不过一个死了的连名姓都不知道的小侍女,其实不值得她吃醋。
她清楚自己是因为喜欢李煦安,所以在意。
一整晚,叶蓁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与此同时,李煦安打坐结束,长眉拧出好看的弧度,自言自语,“有什么烦心事?香包也不能护你睡个好觉么。”
他负手立于窗前,看着天边一弯弦月,手指捏了个诀,又默念几句咒语,不消片刻,眼尾有了笑意。
感应到叶蓁进入梦乡,李煦安也躺进被窝,明明心心念念的是叶蓁,梦里却回到那深不见底的山崖边。
数十名弓箭手追来,飞扬的尘土呛得他咳个不停。
有人紧紧抓着他的手,紧到骨头都快变形了,可他不觉得疼。隔着雪白的斗笠,那人的笑清晰明朗,像太阳,像世上最好的珍宝。
也是他从小到大唯一拥有过的珍宝。
“要死一起死。”
“不,我护着你,你不会死。”
无数箭羽射过来,他们根本躲不过,只需巨大的冲击力就能将他们逼落悬崖。
“噗!”
利箭刺入血肉的声音那样清晰,他眼前都是血,血里映着那个笑,然后才是撕心裂肺的痛。
李煦安陷入梦魇,额头全是冷汗,双手死死抓着被子,身子动不了半分。
“不,不要!”
“我不要你死!”
“求求你,别死!”
低哑的嘶吼和哀求让他陷得更深,他不知道在那山洞哭了多久,忽然感觉有人拍他肩膀。
是个清脆好听的声音,她指着自己腕子上的银镯,“我帮你砸开,你就能自由。”
李煦安灵魂一颤,这声音是···叶蓁?
他初见叶蓁是在长宁街头,她跟着杂耍班子卖艺,好看的脖子上拴着一根绳,像别人拴畜生那样。
但她和别人不一样,眼里还有光,还有希望。
她被绳子困在一定的范围里,有人冲她扔盘子,无论远近,无论用脚还是手,她都能稳稳接住,赢得一片赞赏。
班主得了一筐子的铜钱,回头却只给她几块。
饶是如此她还笑着冲班主说谢谢。
她看见自己腕子上的银镯,神色一冷,冲上来咬着牙,“我帮你砸开!”
她以为李煦安的镯子和她脖子上的绳子一样。
李煦安因为她这一句话,心口塌下去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