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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云升和崔氏,一个真病,一个假难受,因是国师命令,只要没死都得出来。
一听前因后果,叶云升立刻指着苍白憔悴的崔氏,“我早说了不准胡闹!你看你惹的麻烦!”
崔氏站着都喘息,比起叶云升的小人嘴脸,她倒还有几分持家的威严,“叶家还没败,我们也并未将叶蓁许给牛家,这两人纯粹就是闹事,仍凭二爷处置吧。”
这么好的机会崔氏没对付叶蓁,不过是认清李煦安无论如何都会护着她,何必还再因此得罪国师。
反正是叶云升的亲戚,又不是她的。再者,叶家宗族落井下石的事她还没计较,正好拿牛小保开刀。
崔氏满脸写着她落不下好,叶家的人也休想好过。
牛夫人这会儿是真害怕了,跪爬到李煦安身前,“国师饶命!是、是有人撺掇我们强娶叶二小姐,不关我们的事。”
牛小保杀猪似的惨叫吵得人头疼,李煦安一记掌刀下去,人就昏了。
牛夫人吓得魂儿都飞了,“小、小保?”
“叶家既发了话,那贫道就不客气了。”李煦安拍了拍手,嫌弃刚刚被牛小保的衣裳弄脏,不悦道,“云追,让锦衣卫来领人。”
叶云升一个哆嗦,还没开口,李煦安轻蔑地扫了他一眼,“叶家多事之秋,这位夫人又说有旁人撺掇,还是查清楚的好。”
“叶院首,贫道一直念着你和侯府的渊源,屡次三番捞你一把。”
“你若是没精力看好自己夫人和亲戚,贫道不介意跟陛下说说,派人过来帮忙。”
这要是被兵马围了府邸,叶云升可真要告老还乡了,立刻陪着笑脸,“微臣日后必定看好他们,不会再有下次。不会了。”
叶蓁被流霞搀着,终于站直了身体,屈膝要谢李煦安,结果一抬头他已转身出了府。
叶蓁愣在当场,好像胸腔里的血液都流干了,又冷又空。
“二小姐,您的背怎么样?”流霞也很意外二爷竟没和小姐说一句话?
再看叶蓁魂不守舍的样子,不禁心疼她熬夜做了一晚上的帕子。
叶蓁一向坚忍,这回却红了眼,弱弱道,“疼,好疼。”
李煦安听到了,心口一紧,脚步却没停。
叶云升也懵了,追出去两步,“国师大人!”
喊了一声又慌了,四下一瞅,眼神在叶蓁脸上一亮,“国师大人,阿蓁、有话跟您说!”
叶蓁眼里瞬间跳起两簇怒火,还没反驳,李煦安已冷然堵了叶云升那点盼头,“叶院首还有精力动贫道的心思,不如让锦衣卫请你去诏狱帮着审审崔家的人,这可是名正言顺的戴罪立功,比求别人强得多。”
叶云升还当真动了心,崔氏憋着一股气,咒骂声都带出血气,“叶云升,你敢!”
李煦安冷笑一声,大步离开。
回到马车上,孟茜茹已经沏好了白茶,但是不如那日在酒坊叶蓁沏的香。
他浅浅啜了一口,“太浓了。”
孟茜茹动作一僵,似已忘了刚才的尴尬,笑着道,“那再滤两次就淡了。”
李煦安看过来,眼神说不上温润,也说不上冷淡,看旁人没有不同,这样才最让她无奈。
他说,“郡主身份尊贵,何必总是迁就贫道。”
孟茜茹低着头轻抚茶沫,“二爷对众生宽容,为何自叶二小姐和飞虎将军退婚后,就对我格外挑剔。”
“二爷从前不是这样的。”
李煦安眉头微拧,“从前是郡主没找事,自谈不上挑剔。贫道本就是不合群的人,郡主很多年前不就知道了。”
孟茜茹咬唇,脸涨得通红,一个字都答不上来。
若当初知道孟家会只剩她一个,若李煦安能成为大周国师,她一定不会···
孟茜茹指甲陷入掌心,她本可以过得更好!
可是能怪谁!
她勉强挤出一丝笑,“刚刚二爷还说不愿去叶府惹人议论···这次总不能是我逼着您去的。”
李煦安脸色冷得吓人,漆黑的眸子深不见底,像能在她身上盯出个洞,“贫道再说一遍,侯府欠了叶蓁的情,欠的不止是外人眼里看到的这点。”
“她做什么,贫道能力范围之内都会相帮,能力之外也要帮。”
“这是侯府和她的事,郡主就不要过多关注了。”
孟茜茹整个人如同被寒冰击中,再多的优雅从容都掩盖不住眼里的疲倦和难过。二爷为了叶蓁这样告诫她。
他们多年的情谊竟比不上一个叶蓁?
她吸了吸鼻子,“二爷将己身献给大周所有臣民,那我的父兄,我孟家百余口男丁死在战场,大周百姓也欠了我。”
“二爷护我吗?”
李煦安闭上眼,再次拨动念珠,声音不带一丝温度,“陛下破例封你平阳郡主,不就是你父兄为你挣来的。”
而叶蓁什么都没有。
孟茜茹仰起头,“我如今在二爷身上得到最多的就是拒绝了。”
“那贫道猜,郡主得到的还不够多。”
孟茜茹双手一抖,白茶洒了一地。明明离得这么近,明明是有血有肉的人,怎么能冷漠得比庙里的塑像还更不近人情。
*
叶府。
叶蓁爬在床上,嘴里咬着帕子,头上的汗顺着脸颊滑下来。
流霞轻手轻脚给她上完药,瞧着细白的背上一道青紫长痕,恨得直咬牙,“二爷最好让人打死牛小保!”
叶蓁缓了缓,有气无力道,“想法子查查牛夫人这两日在哪里落脚,见了谁?”
那块蜀锦帕子非一般人家买得起,她若能知道完全花色,就好查了。
今日这事,无外乎有人想让她早点成婚,她这是碍着谁了?
“小姐,您好生歇息。公子的秋衣,交给奴婢和玉露。”
叶蓁想亲自缝也爬不起来,不得不点头,又叮嘱,“我受伤的事别告诉景澜,他这两日恨不得钻进那些道文里,难得开心。”
流霞帮她盖好被子,眼睛有些酸,“奴婢知道。”
景澜公子走了,往后也不知谁还能心疼心疼二小姐。
再一想国师今日的态度,流霞突然也没了底,国师对二小姐怎么忽冷忽热,到底是什么意思。
叶蓁擦了药,痛感渐弱,眼睛盯着流霞手里的扇子,不知不觉睡着了。
梦里,她又回到前世被李乘歌掐着脖子的那一刻,最后挣扎着死去。
李乘歌抱着她的尸身,又笑又哭,喉咙喷出的血染了她一身。
叶雪不知何时走进来,居高临下看着他们,“二姐姐,你爬了这么高有什么用?还不是要死在最爱的人手里。”
“姐妹一场,我被那死道士冷待的时候你不帮忙,我奈何不了他,只能让二姐姐也尝尝痛不欲生的滋味。”
“我比你好,起码我让李乘歌发现你才是最真心喜欢他的一个,让他带你一起下地狱弥补吧。”
叶雪站在他们的尸体前疯疯癫癫说着,忽然一道阴影笼下,她的笑声戛然而止。
冰冷的剑刃穿透胸膛,鲜血滴答滴答落下来,叶雪不可置信地回过头,“二、二爷···”
李煦安像地狱而来的杀神,眼睛里全是红血丝,“你也该去地狱赎罪。”
他不紧不慢咬破手指,在李乘歌和叶雪额头画了看不懂的符咒,声音冷得骇人,“下地狱的只有你和他。”
然后,他丢了剑,用李乘歌的衣裳擦干净手上的血,小心翼翼把叶蓁从李乘歌怀里抱出来,贴着她冰冷的面颊,泣不成声。
叶蓁看不见他埋在自己尸体上的脸,只看到他颤抖的后背和几乎把自己揉碎的双手,让她也禁不住抓紧胸口才能喘一口气。
他一遍遍抚摸着自己的面容,“若是我当初用些手段娶了你,你一定不会过得这么辛苦。”
“可你喜欢他,你喜欢他啊。”
“我想你开心,我怕你难过,所以我躲到天涯海角不闻不问···我···”
听到这,叶蓁已不能继续呼吸。
他在说什么?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是梦吗?
快醒醒,我不要梦了,我要离开···
可她根本逃不掉,只能看着李煦安嘶喊,看着他一口血涌出来,眼里的光一点点溃散,眼角的泪痣也淡得要消失了。
他还笑,“要是再来一次,我不会放过你,便是为天下为敌,我也要修一段缘和你长长、久久地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