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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3章老陈人间不值得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国遇艰难,必出忠良,今淮北涤荡,赖有原任明威将军、蔡州留守司都统制陈,锐志匡时,肩大任而不挠.”
蔡州府衙大堂,陈景彦领众官伏于地,当宣旨太监念出陈小哥的名字时,不由一阵疑惑.难不成今日天使带了两份旨意?
“.当为天下将士楷模,今擢为从三品云麾将军、封路安侯、食邑千户.
钦此。”
宣旨太监念完圣旨所有内容,也没听见提过陈景彦一嘴,并且没有宣读第二份圣旨的意思。
大堂内,诸官同样疑惑,直到陈初接旨后同张纯孝陪着天使去了后堂,一帮人才围了上来,纷纷打听到底是怎回事。
陈初得封不意外,毕竟眼下的淮北是乱是安,几乎凭他一言而决。
甚至不少人都觉得封赏得少了,那什么云麾将军、路安侯都是虚名,武人封侯听起来挺气派,奈何大齐的爵位不值钱啊。
满大齐看看,在任的八位节度使,至少侯爷起步。
朝廷不给都统节度使实权,却只封了食邑千户的侯爵,相当没诚意。
所谓食邑千户,也不会是实封,照规矩只给四成,然后每月每户折算二十五钱,向当地官府领取。
也就是说,每月陈初每月能多领一万钱,足陌十贯.
“呸!都统.侯爷差他们这点钱么!”
刚刚晋升宁江军指挥使的江树全,为表达自己的立场,当即小声骂了一句。
“呵,朝廷好大的手笔”
杨大郎冷哼一声,丝毫不掩饰口吻间的讥讽之意。
比起武人的口无遮拦,文官大多沉默以对,毕竟宣旨的天使还在府衙后堂。
“大郎,少说两句!”
在场的,也只有新任吏曹主事蔡源,敢这样和杨大郎说话。
他能有如此超然地位,自是因为女儿和陈初的特殊关系,也少不了大郎等人对蔡三娘子的认可,才把蔡源当做了半个长辈。
压制了武将的鼓噪,蔡源走回陈景彦身旁,看了眼有些魂不守舍的三弟,五朵金花中的大哥低声安慰道:“莫着急,或许同知的任命还在后头.”
便是到了此时,蔡源也不是太担心陈景彦升迁一事,他很清楚便宜女婿如今在淮北的影响力。
虽无节度使之名,陈初却有节度使之实。
如今寿州在他手中,颍州都统制被他以‘临时擅专之权’带来了蔡州,就是不说让郭韬儿率军回返。
驻在颍州的依旧是蔡州留守司辖下的朱达靖安军部,并且,陈初还在颍州当地扶持了一名叫做辛弃疾的年轻人组织了上千乡勇.
以上种种,统统指向一个现实.淮北三府,可战之兵全数出于陈初之下。
所以,河南路和朝廷不可能对他的要求置若罔闻。
围在陈景彦身旁的,多为桐山系核心,听着大家七嘴八舌的低声安慰,陈景彦渐渐放下了悬着的心
兴许,任命旨意过几天就来了.吧?
一炷香工夫后,陈初和张纯孝并肩走出了后堂。
一众官员纷纷上前恭贺道:“恭喜将军封侯.”
陈初脸上并无多少喜色,甚至有点不高兴,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对众人抱了抱拳,随即拉着张纯孝走到了陈景彦身旁。
陈景彦猜测陈初大约带来了什么消息,不由稍显紧张的巴巴望着后者。
陈初见三哥这般模样,痛心疾首的一顿脚,赌气一般对张纯孝嚷嚷道:“张大人,你来说吧!我说不出口!”
“哎~”
张纯孝不由一叹,看了看陈初,又看了看陈景彦,无奈道:“陈同知,两日后新任知府到任,你们府衙做些准备吧”
“嗝~”
陈景彦张着嘴巴,喉间发出一声轻响,愣在原地。
张纯孝声音不大,但满堂文武都侧耳留意着他说话。
大堂内登时静可闻针,足足三四息的时间,众人似乎连呼吸都忘了,随后,几乎又在同一时间响起一阵窃窃私语声。
同样大感意外的蔡源望了一眼‘生闷气’的便宜女婿,眉头一皱,却还是客气道:“张大人,敢问新任知府是哪位大人啊?”
“新任知府乃户部右曹司员外郎孙昌浩孙大人”
张纯孝话音一落,方才已陷入呆滞的陈景彦顿时大声问了一句,“谁?是谁?”
“孙昌浩孙大人.”张纯孝再次确认道。
“.”
陈景彦胸腔急速起伏,想说什么却说不出口,一种被背叛的愤怒涌上心头,直让他想要破口大骂。
因方才他那声喝问声音太大,满堂官员此时都聚焦于他。
陈景彦环视一圈,众人见他看来,只能尴尬的笑笑。
人家只是单纯尬笑,陈景彦却觉得别人是在嘲笑,犹如扒光了衣裳被人围观一般.庆功宴都吃了,训话我也讲了!
往后,我便要成为蔡州城的笑话了!
巨大的羞耻感,让陈景彦再顾不得许多,掩面疾走出了府衙大堂
“陈大人~”
陈初低低喊了一声,快步追了出去。
便是做不成官,也不至于这般失态吧,西门恭疑惑的问了一句,“三哥这是怎了?”
正望着陈初背影若有所思的蔡源,为他解惑道:“孙昌浩是刑部吴尚书的妹婿.”
“哪又怎了?”刚来蔡州,对各家后宅之事不甚了解的徐榜追问道。
“老三和吴尚书的二弟家早早定下了儿女亲事.”蔡源又道。
“娘哩!”
终于搞懂是怎回事的西门恭,不由低声道:“三哥这是被自家人抢了桃子啊!”
府衙官舍四季园,陈景彦狼狈奔回后,却见院内连廊、垂花门旁,到处是小厮丫鬟正在挂绸披彩。
陈知府即将上任的消息早在府衙传开,今日宣旨太监抵达,四季园上下都觉着正式任命来了。
家中管事便自作主张的命下人提前布置一番,好庆贺大喜。
但陈景彦见了,却气不打一处来,“谁让你们这般布置的!扯了,快给我扯了!”
陈景彦平日在家,大体保持着温文尔雅的状态,很少会动这么大的肝火。
管事吓的不轻,连忙安排人手撤下了彩绸装饰。
这番动静,惊动了近日一直住在陈家的吴逸繁和待在后宅正重新归置衣物的谭氏,两人一前一后走了过来。
吴逸繁一身月白锦绣衫,头戴白玉冠、簪插翡翠簪,丰郎俊秀,只是一开口却露出一颗断了半截的门牙,大煞风景。
“小侄恭贺世叔高迁,祝世叔得展青云之志.”
吴逸繁尚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先说两句吉利话准没错。
不想,本就带气的陈景彦一听这个,如同被人攥住了喉咙,面皮登时红透,看向吴逸繁的眼神甚至有几分冷冽。
不管吴逸繁是否提前知晓,终归是他吴家人抄了老陈的后路,由此再想起吴逸繁来蔡州这段时间,老陈夫妇让他住进家里、好吃好喝照应着,直把他当成了亲儿子一般。
为给他吴逸繁讨回公道,老陈甚至和五弟生出过不快,你吴家却这样待我?
陈景彦越想越气,不由沉声道:“茂之,待会我们一家搬回夏翠园,你就不要再跟着搬过去了。”
“.”本来面带温润微笑的吴逸繁听了不禁一愣。
谭氏同样错愕,一家人几日前刚从夏翠园搬进这四季园,怎又要搬回去?
但更让谭氏不满的是老陈的态度夫君不知这是怎了,好大的气性,茂之是咱未来女婿,你无端冲他撒什么火?
“夫君,我们搬来四季园,东西尚未归置好,怎又搬回去?胡乱折腾个甚?”
谭氏对独女娇宠有加,夫君方才对吴逸繁不冷不热的态度,让她担心以后会影响小两口的感情,便拿出了为女婿撑腰的姿态表演给吴逸繁看,“再说了,茂之来蔡州人生地不熟,他不随咱家住,又能住去哪里?”
攒了一肚子火气的陈景彦,见自家夫人此时还替外人说话,再也压不住澎湃怒火,不由双眉一竖,低声呵斥道:“不搬,你们就住这儿!我自己搬走!”
说罢,转身大踏步走出了四季园。
只是走出园子后,陈景彦茫然四顾,竟不知该去哪儿了心头油然升起一股‘半生蹉跎半世梦’的自怜。
说起来,老陈近一年多可算不得落魄,也算不上不得志。
相反,还可以用‘平步青云、财源广进’来形容。
奈何,此次蔡州调动,所有人包括他自己早已将蔡州知府视为了囊中物,陡然知晓被姻亲偷了家,这种巨大的心理落差让人受不鸟!
我连礼都收了啊!
人间不值得!
正自伤自怜间,却见陈初大步往此处走来,陈景彦只觉此时没脸见人,抬袖挡了脸就要往外走。
陈初却径直上前,一把拉住了陈景彦,开口便是浓浓的痛惜之意,“三哥!今次出了纰漏,但不管您是桐山知县,还是蔡州知府,永远是小弟的三哥啊!”
“.”
早已在官场磨炼的心硬如铁的陈景彦,差点涌出几滴热泪。
见陈景彦情绪波动的厉害,陈初拉上他的手,不假思索道:“走,三哥,去我家,兄弟陪你畅饮几杯!”
“好!”陈景彦哆嗦着嘴唇,颤声道:“世上幸而有五弟不弃愚兄啊!”
“三哥,说的甚话!你我盟过誓约,饮过血酒,三哥一日为兄,便一世为兄!”
“老五啊.”
陈景彦心中大恸,紧紧握住了陈初的手。
这世上,幸而有我五弟这般忠义儿郎!
二人把臂离开后不久,陈景彦晋升未成的消息便在官舍内传了起来。
那正在郁闷的吴逸繁,听家中带来的老仆细细与他说了,不禁露出大喜神色!
孙昌浩是他姑父,而他这位姑母自小待他最是亲近.
见吴逸繁喜形于色,老仆低声提醒道:“二公子,孙姑爷占了陈同知的位,陈同知只怕会迁怨于咱吴家,这几日公子在他家莫要露出喜色,以免恼了陈同知”
“嗯。”
吴逸繁这才敛了喜意,因断牙一事郁郁了数日的心情也忽然好转起来,想起不日姑父便要到这蔡州任一府主官,终没忍住森然一笑,低声自语道:“陈世叔办事不爽利,待姑父来了,看我如何炮制那帮贱吏”
晚点还有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