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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7章辛什么来着?
自七月十八乱军靳太平属下徐通被斩,靳太平、李魁马上意识到蔡州留守司兵马已进入颍州。
六、七两月先后两次被陈初部所败,二人不由谨慎起来。
为防止外出打粮的队伍被分而歼之,乱军急忙收拢余部,徐徐向颍州东南的上颖县退去。
若见势不妙,可从上颖县东逃寿州,或南渡淮水去往周国。
只不过,寿州久经蹂躏,莫说是粮食,便是活人都没不剩几个,不到万不得已,靳、李二人都不愿再回寿州。
陈初这边二十日入城,用了三天稳定颍州局势,待后续粮草转运进城后,陈初将颍州城交给了张纯孝,并留陈景安在此为大军后勤调度。
二十四日,陈初率军继续往东南进发。
原颍州留守司都统制郭韬儿连同下辖两军,随陈初一同行动。
颍州城防交由蔡州留守司辖下靖安军接防。
李魁本想说两句硬气话壮壮声势,却又想到了肖家岭一战自己单人独骑狂逃百里的狼狈,气势不由一弱,“好,便听靳指挥的.”
陈初细细询问起来。
蔡州留守司大营,陈初阅览各营虞侯发来的军情,又给留在颍州城的陈景安写了一封信。
全村只有十余名妇孺藏在井中得已活命。
只要做通了他们的工作,村民们往往会温驯的接受。
方才武同还不懂这是为何,直到此时他才看明白.老白留着这支箭,是让都统大人看的啊!
看看俺老白多英勇,看看俺老白多尽职.
“若伤重,明日便随押运粮草的队伍回蔡州养伤。”陈初看着白毛鼠后背上颤颤巍巍、随时都可能掉下来的箭羽,似笑非笑道。
乱军围攻半日不克,官军援军又至,只得仓惶丢下百余具尸体和伤兵,狼狈南逃。
乱军破寨后,劫掠一番,屠村毁祠,随即南去。
翌日,乱军靳太平部再攻牛家堤南十五里外的徐水寨,徐水寨正是一处说甚也不愿迁往大圩的庄子。
“东家,这庄子不知是不是听说了咱们在县北推行的‘村堡之法’,乱军围庄前,已收拢左近七八个村庄的村民入庄,组织了各村近千青壮共同守庄,甚至还集合了百余马匹,弄了一队骑士.”
李魁往北看了一眼,先啐了一口才道:“那狗官从蔡州撵咱们到颍州,如今更是把上颖县中北经营的铁通一般,又使水军断了咱们淮水南退之路。咱们只能逃去寿州,若走之前不破了这庄子补给一番,咱们去寿州吃土么!”
刚收笔,亲兵营斥候队白毛鼠和武同来报。
小伙扭腰收胯,连灵活躲箭的身姿都带着一股骚气。
陈初不由感叹,宗族、士大夫阶层对底层百姓的控制之严密.这种控制未必全部依靠‘暴力’,更多时候体现在‘言听计从’的精神控制。
明明士子打扮,没想到却这般威猛.
小伙嘿嘿一笑,朝周边青壮作了一个四方揖,直把这险象环生的沙场,当做了表演的舞台。
一旁,正帮陈初整理归类军情公文的唐敬安,却瞄了白毛鼠一眼,心道这老白,真是个机灵鬼儿!
“!俺老白这条命早已交给东家了,这点小伤算甚!俺不回后方,俺要继续留在军中为东家效命!”
装逼遭雷劈,如此显眼的装扮,引来一支冷箭。
没有完善的基层组织,便是天王老子来了,这广大农村也是耆老、乡绅们说了算。
各圩之间,还可守住相望,互成犄角。
如今能劳驾令人说亲的都有谁?
镇淮军指挥使杨大郎的夫人是令人做的媒,亲兵营营正姚虞侯未过门的娘子,曾是令人的丫鬟。
两日内,两处庄子先后被乱军所扰,结果却天差地别。
每庄留下两什至五什不等的军士,负责组织、指挥民壮。
“好了,说正事吧,今日外出侦查,有何所获?”
“哦?”
返程路上,一同外出侦查的弟兄要帮老白拔箭时,老白说啥不肯。
陈初也不由一乐,如今白毛鼠在镇淮军效命,俸禄也不算低。
将守城职司交给自己的下属,是为了避免陈初离去后,出现‘人走政熄’的情况。
“叫你射”
白毛鼠先抱拳一礼,这才一脸坚毅道:“回东家,属下不碍事!”
虽李魁话糙,但说的却不错。
又兼年纪大了,的确不好说媳妇儿.
“这事啊”陈初笑着点点头,道:“待回去了,我与夫人说一声,让她帮你留意些。但成不成可不保证啊,这事又不能强买强卖”
上颖县北部,乱军李魁部围攻牛家堤。
“坦夫,好力道、好准头!”
“老子如何不知!”
远处,一座高岗。
这几箭,泄掉了乱军的最后一点勇气,不知谁先带了头,乱军如同潮水一般退了回去。
这么大一点地方,维持一万多乱军的吃嚼补给必然困难。
如今在范家圩已折损近千儿郎,就这么退了,李魁不甘心。
李魁坐于马背之上,看向范家圩,面色不善,“待老子破了范家圩,必将这白衣小子五马分尸,这庄子鸡犬不留!”
还有镇淮军副指挥使刘二虎,去他家说亲的踏破了门槛,二虎他娘却说,儿子的婚事要指望赵令人做媒.
老白当初死皮赖脸喊都统东家,若令人再帮他说门亲事,那便是在屁股上烙下‘都统自己人’的铁印。
“甚事?”陈初奇怪道。
陈初分析道,白毛鼠小拍一记马屁,“东家慧眼如炬,一眼便看到了真章。”
白毛鼠说起此庄,啧啧称奇。
如今乱军尚能腾挪之地,只剩了上颖南部不足方圆百里的面积。
“叫你射~”
能把这些都安排好,必定是个人物。
范恭知想让陈景安以蔡州留守司的名义上奏此事,陈景安则坚持由范尚书亲自上奏,留守司与河南路张纯孝至多联合署名,并且以职务尊卑的借口要求范尚书、张纯孝二人必须署名在陈都统之前
僵持数日后,朝堂早已知晓颍州官商勾连盗卖官粮一事,颍州的凑表却迟迟没有出炉。
可恼的是,范家圩中这名骚包白衣小子,不但把本庄经营的铁通一般,‘义军’攻取其他大圩时,这小子竟还敢带人袭击‘义军’后队.
简直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收拢七八村、组织近千青壮’说来简单,陈初却知道其中难度.几个村子都聚到一处,物资必然紧缺,住宅怎么安排、粮食怎么分配、怎么让未经训练的青壮听从号令
每一桩,都是麻烦事,特别是涉及到口粮分配的问题,搞不好几个村子不但形不成合力,反而会出现内讧。
“也是。肖家岭一战,虽咱们大获全胜,但他们也甩掉了许多不善战、不能战的包袱。再有靳太平这名前官军将领指挥,想来是会强上不少”
抱团自保的方式,根本不用人教,这是源于千百年来战乱流离带来的近乎本能的反应。
只是这家伙,身形瘦小,又生了一双贼溜溜的老鼠眼、两颗门牙外突,天生猥琐相。
“回东家,确实如此。比起一月前,今日乱军游哨分布、机警程度,都比上次强了许多。”
只不过,这种方式抵御小股流贼可行,若贼兵势大,终究难免圩破人亡。
此处刚好汇集了附近六个村子的村民,几百青壮在武卫军全字营什长老孟、矛头的率领下,依靠圩墙之利,数次击退乱军,并发信号弹向中军、游骑求援。
“有话就放,有屁就说!”
因此还闹出过对峙,每每到了这种,陈初便只能发动各级军官去做村中耆老、乡绅的工作。
这一箭距离远,老白又穿着甲,箭头只是从皮甲缝隙中滑了进去,至多一点皮肉伤。
受限于守备青壮不足,又缺统一指挥调度,寨墙半个时辰便破。
“靳指挥,甚也别说了!明日我待本部儿郎再攻一回,就不信拿不下他一个小小的庄子!”
“噗嗤~”低头站在一旁的武同实在没忍住。
“嘿嘿,好。有东家这句话便成!”
决战便决战呗!老子难道怕他?
当然了,各处村民迁往大圩之时,也有很多百姓不理解,甚至有‘官军要把咱们带去野外杀掉’之类的谣传。
“回东家,乱军在上颖县南也没占到甚便宜,被一处唤作范家圩的庄子阻了两日.”
县内,零星散布在野外村庄早已没了人烟,百姓全部集中在有寨墙、圩墙的村庄之内,或一村守一圩,或二三村聚于一圩,以躲乱兵。
墙头之上,一位约莫二十来岁的青年长身而立,此处明明是脏污恶臭的战场,这小伙却穿了一身月白衫。
他可不想在前线打生打死时,囤了粮草军械的后方出乱子。
“叫你射!”
“那个.那个”
‘嗖~’
陈初不禁一愣,道:“负伤了?不碍事吧?”
起事以来,李魁遇到过被逼入绝境的百姓无奈反抗,但敢主动出击的,目前为止只遇到了范家圩这小子一人。
每一圩,都变成了一座乱军啃不下的堡垒。
至八月初,上颖县中北部,再无一处可轻易攻打下来的村庄,乱军逐渐断了补给
八月初六。
老白趁机表起了忠心,陈初哈哈一笑,道:“别他娘邀功了,此战之后,少不了你的赏。”
二十五日,陈初率军进入上颖县。
“嘿嘿,东家,赏不赏的没关系。俺有一事,想求东家”
这比任何动员都有用,此后数日,各小圩小寨的村民纷纷在官军保护下,往大圩转移。
上颖县南部,范家圩,喊杀震天。
一旁的武同,低着头,想笑又憋了回去。
老白忽然扭捏了起来。
二十八日。
李魁发狠道,靳太平知道两人是一根绳上的蚂蚱,稍稍思索后却道:“今晚让弟兄们继续打造云梯,明日我各率本部,分别从东西两侧同时攻寨,破了范家圩后,取了粮草速速退往寿州。如今之局,那蔡州陈初摆明了要逼咱决战,咱们万万不可被他牵着鼻子走.”
今日他们去上颖南侦查敌情,遇到对方游哨,撤退时老白挨了对方一箭。
这老白,真是个戏精!
“少拍马屁。”陈初笑了笑,又道:“如今上颖县南部怎样?”
当晚亥时。
眼瞅快攀到了墙头,兜头浇下一锅滚烫金汁.
一声声惨叫后,乱军纷纷跌落。
骚包又现眼。
若还由颍州官吏、颍州留守司坐镇颍州,陈初前脚离开,后脚‘战时配给制’大概率会取消。
“嘿嘿,那俺直说了啊东家,俺今年都二十有七了,回家冷锅冷灶的,连个知冷知热的人儿都没,东家能不能请令人给俺.说个婆娘啊.”
这老白,真能!
那厢,陈初根据今日白毛鼠等人和乱军游哨接触后的情形,得出结论,“这么说,如今乱军战力有所提升了。”
躲过冷箭,小伙不由大怒,伸手从伴当手中抓过自己雕花弓,边朝墙下射来暗箭的位置喝骂道:“狗日哩王八孙,敢使暗箭射爷爷!”
唤两人进了营,却见白毛鼠肩胛骨上还斜斜插着一羽箭矢。
小伙如同罗唣老妇一般,口中兀自嘟囔的同时,却已连续射出三箭,弓弦每响一声,墙下必有贼人倒地毙命。
靳太平闻言,皱眉不语。
近日来,上颖南部能打下的庄子都打下了,剩下的就是范家圩这种墙高地广的圩子。
七月下旬,官军将他们逼入上颖县后,便在中北部聚拢百姓结成大寨,步步为营,向南推进村堡之法,逐渐蚕食乱军活动空间。
便是想要退往寿州,也需先打下几个大圩补给粮草。
陈初抵达上颖县的第一件事,便是把分散于各处小村圩的百姓暂时迁往圩墙厚高的大庄。
圩墙外,十数架云梯之上,一伙衣着各异的乱军口衔利刃,双手双脚快速交替,蚁附而上。
不由他恨的牙痒痒。
见小伙勇武,守寨青壮登时发出一阵欢呼。
这么一来,每隔十里八里便有一处的大圩,通常能聚集数百名青壮,乱军破圩的难度大大增加。
旁边的靳太平没作任何回应,这种狠话,完全没意义.
“李将军,若今明两日范家圩再不破,咱们便不可迁延了,需趁早退去。”忧心忡忡的靳太平道。
至于廖思义、独臂吴德高等人,暂且羁押在官舍留在颍州的陈景安还在和范恭知扯皮。
“那范家圩的东家叫甚?”陈初不由问了一句。
白毛鼠打听的倒是清楚,“回东家,范家圩的族长名为范颜,在当地倒也有乐善好施的名声。不过,此次乱兵过境,负责调度、指挥范家圩各项事宜的却是范家的女婿,据说此人原籍山东路济南府,名叫辛弃疾.”
“哦”
陈初随口应了一声,突然一激灵,“辛辛什么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