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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乱持续了不到一盏茶的工夫,眼看己方文吏纷纷被打翻在地,张典史终于黑着脸从厅内走了出来。
就跟变戏法似的,他甫一露面,西门三兄弟也从不远处的树后急匆匆跑了过来。
再接着,便是领着丁壮姗姗来迟的蔡家兄妹。
大佬出现了,打斗自然就停了下来。
文吏、皂衣、蔡家三方呈三角形站位挤满了妙玉阁小院。
皂衣们退回西门兄弟身侧,文吏们要么躺在地上哀嚎、要么互相搀扶起身,也有不服的还在高声喝骂。
获得了人生‘初次群殴’成就的玉侬兴奋的脸蛋通红,站在陈初身旁一蹦老高,叉腰对着那骂人的文吏还嘴道:“呆头鹅,再骂还打你.......哎哟~哎哟~.......我错啦......”
可玉侬一句豪言壮语还没讲完,就变作了告饶。
陈初扭头一看,正是满脸怒容的蔡三拧着玉侬的耳朵把人提溜走了。
“哎哟~哎哟.......三娘子,玉侬知错啦......哎哟.......三娘子轻些,耳朵要掉啦......”
玉侬歪着头,双手握着蔡三拧在耳朵上的手,龇牙咧嘴、表情扭曲,踮着脚不由自主随着蔡三的步伐回到了蔡家那边。
战斗形态的玉侬遇到菜花蛇,依然没有一合之力......
不过,陈初见此情景却放松了一些。
皂衣与文吏殴斗,总归有说辞,可玉侬乱入,就有些不好说了。
再怎样她也是采薇阁的姑娘,哪有姑娘动手打客人的道理,打的还是县衙吏人。
若对方死咬着不放,还真有些麻烦。
现下蔡三虽表面上气的不行,但把玉侬带回蔡家那边,意思也很明显......这是我的人,错了我来罚,不满意找我家......
如此一来,陈初不用再分散精力照应玉侬,刚好全力应付文吏。
这边,西门恭眼见己方大获全胜,不由摆出了高姿态,对皂衣们斥道:“和同僚耍闹也有个限度.......”
话还没讲完,站在台阶上的张典史便黑着脸打断道:“耍闹?西门押司好一句耍闹”,张典史指着躺在地上不住呻吟的张文才厉声问道:“这是耍闹?”
再指向了在地上蜷着身子,双手捂裆的陈东林,“这是耍闹?”
最后又伸指指向众皂衣,激动的胡须抖动、吐沫乱飞,“瞧瞧你们这帮泼才,整日里横行街市、鱼肉乡里,现下连同僚都敢欺!成何体统!成何体统!!”
“......”
西门恭本意是他骂几句皂衣,张典史骂几句文吏,再由皂衣赔点汤药费,这么一来两边都有台阶下,也就算了。
不想这老货还来劲了。
这胥吏圈子,做大哥可以没本事、可以人品差,但一定得护犊子,自己人自己骂可以,你张典史算他娘哪个裤裆里露出的鸟?
于是,西门恭往前踱了一步,淡淡道:“苟步快,方才是个什么情形?”
“方才,我们一进来就看见典史房的吏员在围攻陈马快......”
苟胜刚一开口,众文吏便纷纷驳斥道:“是那陈马快先打了张兄,我们才上前劝说......”
早已知晓这场冲突是因陈初和张文才而起的西门恭,装出一副懵懂样子,看向了陈初,“陈马快,你又是为何与张典书发生了冲突?”
“这......”光着膀子、把破烂长衫系于腰间的陈初面露为难,似有难以启齿之事。
“说啊!”
“为何不敢讲?”
文吏再次鼓噪起来。
“嗐!”陈初顿足,仿似受了极大委屈,“事到如今,那我便说出来大家评评理!”
躺在地上的张文才顾不得擦拭鼻血,连忙坐了起来,下意识和张典史对视一眼。
心里已开始编造话术,只待陈初讲出张典史想要玉侬姑娘伺候这件事,便来个死不承认、反戈一击。
这边,陈初胸腔起伏,显然是极力克制了情绪。
昏昏灯火,赤裸的上身肌肉线条清晰、精壮,散发着少年男子独有的蓬勃朝气。
采薇阁的姐姐们怎也算的上见多识广,但是伺候过的恩客要么如文人那般皮肉松弛、没甚看头,要么大腹便便、看了就让人提不起兴致,要么肌肉虬结成一块块大肉疙瘩、看了叫人害怕。
像陈小郎这种匀称健美的,倒还真不多见。
栖凤岭众嫂嫂口中,‘猫儿的小牛犊’岂是浪得虚名。
就连蔡三也不由多看了两眼。
只有红着一只耳朵、站在她侧后的玉侬偷偷打量各位姐姐后,不由有些着急。
.......瞎看啥!这是你们该看的么!!!
这时,陈初开口了。
“方才,张兄拉我一起去茅房,起初我并未多想......可随后,张兄忽然说起了奇怪的话,甚的他擅长吹弹、甚的三圆不如一扁、甚的男子之间方是真爱,甚的曹丕曹爽......”
“噗嗤~”
“嗤~”
刚说到此处,有些经验老到的色坯便猜到了什么,不由笑了出来,看向张文才的眼神也变的奇怪起来。
有的还不明白,旁人马上附耳小声解释了起来,前者随即一副恍然大悟外加惊悚表情。
“我也不太明白张兄的意思,可这人竟对我动手动脚起来!就这样.....这样摸我......”
陈初伸手弯腰,从自己大腿开始沿着胯侧一路向上,还搓揉几下给大家示范,那模样有点风骚,可表情却十分委屈!
简直要哭出来了......
“咳咳,陈马快,不必示范的这般详细。”西门发提示道。
“哦哦,反正就是这样......男儿可死,但不可辱之!所以我才在一气之下,打了他......”
陈初话音一落,周遭迅速被窃窃私语声和窃笑声淹没。
玉侬低着头,偷偷瞪着张文才满眼怒火!
......好你个张文才,竟吃我陈郎豆腐!
刚才怎就只顾踢陈东林,没想起去踢他几脚呢!
时下,龙阳之好说起来也不算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但你有此好便养個娈童嘛,打同僚主意那就下作了!
如此这般,往后谁还敢跟你交道?
后知后觉的张文才直到此时才完全听明白,感受到周遭异样的目光,不由满脸涨红,大急道:“你放屁!我何时说吹......何时摸你了?”
大家看,他急了,他真的急了。
“又不承认了?那你说说我好端端为何要打你?”
“因为......”
张文才忽然就卡了壳,方才只顾想怎么遮掩‘张典史招玉侬’一事,根本没想到陈初对此事只字未提......
但他也不能说出真实原因啊。
说出来,领导的脸往哪搁?
张文才下意识看向了亲亲的堂叔公,后者给了他一个严厉眼神。
......好嘛,这锅得自己背了。
越是如此,张文才越是慌乱,吞吞吐吐说不出个理由来,最后只能嘴硬道:“或许伱就是看在下不顺眼......”
“嗐!”陈初摇摇头仰脸看天,再不说话。
两人这幅模样,谁真谁假,一眼可辨。
再加陈初赤着胸膛,采薇阁的姐姐们本身就倾向于相信陈小郎,一时之间,议论又起。
就连那些文吏看向张文才的眼神,都有了几分嫌弃神色。
“堂叔公......”委顿在地的张文才委委屈屈的喊了一声,张典史却一挥袍袖,沉声道:“回去!”
说罢,便阴着个脸越众而出,其余文吏架起陈东林跟了上去,跪坐在地的张文才一人呆愣片刻,急忙起身掩面跟了上去。
几人狼狈走至连通前后院的月门处,后方妙玉阁方向忽然爆出一阵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