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呼延尤,不叫恩和。”八岁的小男孩倔强地驳斥。
面前的大孩子已经16岁了,他从马上跳下,揉了揉呼延尤的脑袋,然后在他脸上‘用力地’掐了一下。
“疼~你干嘛掐我?!”
“恩和,你不懂礼貌,见到我也不喊。”
八岁的呼延尤憋了几秒,才小声喊了句:“哥哥。”
“不叫‘哥哥’,叫‘阿哈’!哥哥是外面人的喊法,我们部族里,哥哥就是阿哈!”
“可是我就是从外面来的。”
“但是你身上流的是和我们一样的血液,不管你去哪,你都是我们的一员。”
八岁的呼延尤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恩和’,其实是伊吉(奶奶)和额吉(妈妈)生前留给我的小名,代表的意思是‘太平’。可是阿哈我已经16岁了,要去参军了,以后就不需要小名了,所以我把这个小名送给你。”
“哥哥,你要去参军了?!”
“是‘阿哈’!”
“你去哪参军?为什么要参军?我也可以去吗?”
“那你得再长大一点~”
......
三年后。
“恩和,荒坟岭野狼凶残,你一定要盯死左边,有情况就喊我!”
11岁的呼延尤盯着黝黑的却健硕的青年:“哥哥我觉得你变化好大呀。”
“是‘阿哈’!”
“参军好玩吗?参军以后是不是就不怕野狼了?”
“阿哈没参军的时候也不怕野狼!”
呼延尤露出了失落的表情:“我也希望自己不怕……”
“恩和,你是额吉的孩子,你身体里流着最勇敢的血液。只要你不怕野狼,野狼就会怕你。”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青年揉了揉小呼延尤的脑袋,神情忽而又变得温柔,“不过阿哈不在家的日子,恩和要学会保护自己,勇敢不是逞强,学会保护自己也是一种勇敢。”
11岁的呼延尤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哥哥这次回来呆多久?”
“半个月吧。”
“啊?很快又要走了吗?”小呼延尤神色黯淡了下去。
“恩和,这次阿哈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可能很久都不回来。不过只要你快快长大,长大了,就能见到阿哈了!”
……
这一次分别,足足八年有余。
……
直到19岁的呼延尤,只身参军,千里迢迢去寻哥哥,才了解到事情的真相。
……
天狗食月后,人类经历过一段时间的动荡。
因为整个星际都是未开采的资源,所以基本上遵循原始的竞争法则,谁先占领就归谁。
虽然有一统的人类联邦,但内部纷争,几十年来都没有停止过。
…
人类联军组建初期就分化为十几支派系,为夺资源开采权,时常兵戎相见,死伤也是家常便饭。
后来太阳系联邦防卫军逐渐统一了各军阀派系。
麾下更有SFP特职别动队这样的顶尖存在加持,很快就彻底荡平了太阳系。
剩余军阀,则被赶往太阳系边缘的柯伊伯带苟延残喘…
呼延尤的哥哥,就在其中。
……
当呼延尤参军时,已经没有军阀招募的渠道了。
因为那个时候,军阀又叫‘贼寇’、‘星际海盗’、‘反贼’。
所以只要参军,便是加入联防军。
于是19岁的呼延尤穿上的是和哥哥不同的军服。
而兄弟俩的重逢…
则是在一场惨烈的剿匪行动中。
……
阋神星,序号136199Eris,远日点轨道是冥王星距离太阳的3倍。
军阀代号Infested,头目‘异融者’阿拉达五代。
星环21年,联防军第7舰队4199名战士以及SFP40名二阶职业,合力包围了阋神星Infested大本营。
呼延尤则自荐为谈判使者,进入了大本营。
见到了自己的哥哥…
…
彼时重逢,哥哥已经靠义肢走路了。
他见到呼延尤时,硬是2分钟一个字都没有说出来。
最后,嘴角抽了抽,只说了一句话:“你不该来。”
…
“可是哥哥,我已经和长官解释清楚了…我不是来劝降的,我是来带你回家的!”
哥哥默然,半晌,摇了摇头,轻轻呢喃了句:
“是‘阿哈’呀。”
“哥哥,你说什么?”
“没什么…你快离开吧!”
“那你跟我一起走吗?”呼延尤问。
“我走不了了。”
“为什么?!”
“阿拉达五代大人救过我的命,我不会背叛他…我…回不去了…”哥哥眉眼低垂,尽是落寞。
“这不是背叛!我和长官解释了,当初你参军时没有选择,后来发生的一切都不是你能决定的。长官承诺了,联防军此次行动是收编,不是剿灭!”
哥哥摇摇头,苦涩地笑了笑。
…
就在这时,’轰‘的一声,剧烈爆炸。
接着,联防军炸开了Infested总部的防御设施,冲了进来。
呼延尤大惊,还没晃过神来,激烈的战斗就爆发了…
哥哥带着Infested的残余力量,进行了殊死的抵抗…
…
呼延尤吓坏了,他被按在战壕下,头都抬不起来。
爆炸的火光冲天,凄厉的惨叫在耳边萦绕…
他也曾试图呼喊双方停火。
可是,枪炮的轰鸣声下,自己的声音,太微弱了。
最终,Infested在阵亡了大半后,被团团包围。
…
必死之局。
…
哥哥抱着一颗炸弹,挡在前面。
他回身看了一眼战壕里瑟瑟发抖的呼延尤,眼里写满了无尽的哀伤:“恩和,你回去!”
呼延尤猜到了哥哥要干嘛,他吓得语无伦次道:“别…别…别这样,不要这样!”
旋即,呼延尤像疯了一样爬出战壕,对着联防军的长官大喊:
“为什么?为什么!不是说好了让我来谈判的吗?!”
联防军中走出一位面有刀疤、褐色胡子的威武男子,他用中气十足,极具压迫力的声音回答道:
“呼延尤,你做的不错,带我们找到了突破的最佳线路。”
什么?!
什么?!!
呼延尤幡然醒悟,猛拍自己身上的队服,疯魔似地寻找…
最终,在裤脚处,摸到了一枚追踪器。
…
那一刻,晴天霹雳!
呼延尤僵在原地,一个字都说不出。
长官则转而对抱着炸弹的哥哥说道:“不用再抵抗了,大局已定,接受命运吧。”
哥哥不屑地大笑,一只手按在了炸弹的引线上。
长官一惊,向后连退数步,包围的联防军战士们也急忙后撤。
哥哥见到众人害怕地向后躲,笑得更大声了。
长官隐怒,对着站在哥哥身后的呼延尤大喊:“拿起枪!杀了那个疯子!”
呼延尤没动。
“拿起枪!!杀了那个疯子!!”
呼延尤双目空洞,颤颤巍巍地举起了枪,但是枪口却对着联防军…
“他…他不是…不是疯子…他是我的…阿哈…”
…
长官暴怒,几乎是咆哮道:
“呼延尤你知道你TM在做什么吗!!你知道你现在的举动会在军事法庭上面临什么样的审判吗!!我告诉你,违抗军令,就是死罪!背叛联军,你就是叛徒!!不仅你自己要死,所有和你有关系的人都要为你的行为买单!!!”
呼延尤怕了。
一个19岁的年轻人,脑海中早就一片空白。
他没遇到过这样的‘死局’。
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能怎么办…
他从小到大,都希望自己像哥哥一样勇敢…
他以为自己长大了,就可以做到。
但是,他怕了。
他举着枪的手,剧烈地颤抖…
眼眶里已经被不知所措的泪花浸润了…
怎么办?!
我到底…该怎么办?!
……
哥哥心疼地看着呼延尤,那一刻彷佛回到了那片无忧无虑的大草原。
草原上,那个胖乎乎的小男孩,昂着头,倔强地说:
“我叫呼延尤,不叫恩和!”
…
大概是…回不去了吧。
…
“呼延尤,放下枪,”哥哥温柔地说道,话语中有一股平静的力量,“你长大了,勇敢了。记住,勇敢不是逞强,学会保护自己也是一种勇敢。”
说完,哥哥放开了手中的引线。
轻轻闭上了双眼。
那一刻,他没有遗憾了。
…
接着,联防军的枪响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