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泷水县在会城西边二百余里处,再往西便是广西了。道一,珂儿和马兮彤为了早点赶到泷水,一路上风餐露宿。马兮彤虽是富家小姐,毕竟是练武之人,体力甚佳,反倒是珂儿吃尽了苦头。
走了一段路,他们没有遇上任何官军,反而见到一些和他们一样带着兵器朝泷水方向去的平民。
马兮彤打听下来说,王守信的大军若从广州出发,走的会是另一条大道。他们几个再向前走,会有一条岔道,向北去即进入广州到泷水的大道,向南可以由小道绕路去泷水。道一断定这些带兵器的人都是去投义军的,便跟着他们在岔路口向南走。
在接近泷水的时候,他们又遇见了不少害怕打仗,从泷水往外逃的百姓。三人便向他们打听义军的情况。让道一高兴万分的是,很快他就得知林桂芳的义军中确实有个叫张通的人,而且就是林桂芳的副手。
林桂芳这次举事,立的是罗平国旗号,推举的国王便是赵良今,据说是宋室之后。道一也听许夫人说过此人。既然张通,也就是张子铨真的在林桂芳军中,这次便没有白来。
泷水是一块四面环山的盆地。他们从南边的山口穿过大山后,便来到泷水境内。民众传言,林桂芳的队伍在泷水东面的山口布防,准备迎击从广州来的王守信大军。
三人立即前往东面山口。又走了半天,终于碰上了义军。和道一预料的一样,这些义军也和许夫人的人马一样,看上去只是些手拿刀枪,举着旗子的平民。
道一找到一个看上去象头目的人,说自己要找张通。
那小头目上下打量了他几眼,说道:“你这小道士从什么地方来。找副帅做什么?”
道一在南方提到自己是全真教后吃过不止一次亏,因此这回他拱手说:“我叫毛道一。福建的许夫人托我带给张副帅一些东西。”
”许夫人?“小头目一愣,’她不是半年前就死了?哪会有什么东西让你带。我看你在说谎。你是不是元军奸细?来人!”
这时,马兮彤闪身而出道:“慢!这位大哥,我叫马兮彤,是大宋工部侍郎马南宝的女儿。这位道长身上确实有半年前许夫人托他带给张副帅的重要东西。只是他被家父误抓,关到现在。是家父让我陪他来找张通张副帅的。”
那头目见是一位美貌绝伦的白衣姑娘出来和他说话,当时便呆住了。听马兮彤说完,小头目肃然起敬:“香山马南宝的大名我是听到过的。原来姑娘是马大人的女儿。失敬失敬。”
道一想了想,又从身上取出那块林字玉牌给小头目看。小头目再无怀疑,便派人带他们三人去中军大帐。
一路上,道一随意观察周围的地势。在他的南边是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峰,北边也是大山。两山之间的平地上有一条大道自东向西蜿蜒而过,想必这便是从广州方向来的大道。平地上密密麻麻都是义军的帐篷,完全遮住了这条大道。
很快,他们来到中军大帐处,有人进去禀报,过了一会儿,便有人引他们入帐。只见正当中坐着两个年轻人,只比道一略大,长相端正。
两人见到道一身旁的马兮彤,都是一愣,显然有些惊艳。左边的年轻人起身道:“敢问这位姑娘便是工部侍郎马南宝马大人的女儿么?”
马兮彤上前一步,拱手道:“正是。”
“失敬失敬。”那年轻人也还礼道,”在下姓林名桂芳,罗平国大元帅是也。这位便是罗平国主。“
道一三人连忙躬身向坐着的年轻人行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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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良今道:”久闻马大小姐美貌,今日得见,果不其然。赐坐。“
立即有人搬来把椅子让马兮彤坐。马兮彤也当仁不让坐了下来。道一见没人搭理他,只好和珂儿站在马兮彤身旁。
赵良今又道:”请问马大人最近可好?“
马兮彤说:”家父很好。“
赵良今又说:”六年前,朕随家父护送端宗皇帝经过沙涌,便在贵府住过,马大人献粮数千石饷军,端宗皇帝嘉其功,诏拜为工部侍郎。数月后,元兵攻陷广州,马大人即召乡勇勤王,并献酒诸将,高唱岳飞《满江红》,慷慨激昂,闻者无不动容。
当时朕年仅十六,小姐应该只有十一二岁。没想到一晃六年已过,小姐也出落得沉鱼落雁,朕真为马大人高兴。“
马兮彤道:”多谢国主。我那时刚过十岁,什么都不懂,也不记得了。“
赵良今点点头说:”马大人在危难之际,举家勤王,实在是忠心可表。只是崖山之后便少听到马大人消息。不知马大人是否仍不忘初心?“
马兮彤慨然道:”家父效忠宋室,至死不渝。可惜手无寸兵,只能见机行事。”
赵良今道:“如今我罗平国大旗已举,不知马大人是否有意响应?”
马兮彤道:”此等军机大事,家父并未向我提起。不过,以家父为人,必然有意响应。只是两广大军皆在吴梁二位招讨使麾下,家父也只能听从他们二位定夺。“
这时,林桂芳插话说:”国主,上次我们有意举事时,二位招讨使便不听召唤,此次对他们也不能寄予希望。“
赵良今道:”他们不响应也罢。我等大旗已举,八方响应,几日便有了万余兵力。明日再一战击溃王守信,必然声势大振,到时吴梁二人必然主动前来投靠。“
林桂芳道:”国主圣明。“
道一见他们讲来讲去就是不问自己是来做什么的,心中正有点不耐烦,这时,马兮彤说道:”此次家父让我陪这位毛道长前来,是想找一个叫张通的人。听说他是这里的副帅。“
”啊,我倒忘了。“赵良今看向道一说,”这位道士,你叫什么名字?“
道一拱手道:”在下姓毛名道一,奉师命寻仙访道路过福建,偶遇许夫人。她有几件什物托我带给张副帅。“
赵良今和林桂芳互相看了一眼。林桂芳道:“许夫人半年前已在牺牲漳州牺牲,她怎会托你带东西?”
道一正想答话,马兮彤说:“半年多前毛道长受许夫人之命到冈州寻找张通,正遇到元兵围攻睦洲镇。他寻不到张通,又被招讨使吴大人的手下误抓,关到现在。家父听说国主在泷水起兵,张通或许也在这里,便派我陪毛道长前来。”
林桂芳点点头:“张通确在营中。他正在巡视各处,不知何时能回来。”
赵良今道:“派个人陪道长去找找,总能找到。来人。”
于是,赵良今便派一名小校领着道一去找张子铨,留下马兮彤和珂儿在大帐中继续说话。
道一出了大帐,跟着小校在营中各处一转,只见士兵们都在擦洗兵器,或是练习格斗,士气很是高昂,可似乎无人在挖壕立栅,营地周围只有零零落落一些拒马。
道一心中正有点纳闷,小校朝前一指:“那人便是张副帅!”
道一随之望去,只见一个身材魁伟的汉子,手持利剑,正在向一群士兵演示。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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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年纪与马南宝相仿,长得鼻直口方,相貌堂堂,一双大眼炯炯有神,盈尺长髯飘洒胸前。小校刚一指,那汉子便已注意到,停下手中剑,向这里望来。
小校急忙上前道:“这位道长是来找副帅您的。”
道一跟上一步拱手道:“在下毛道一,受许夫人所托有几样什物交予张副帅。”
听到许夫人三字,张子铨眼神有点奇怪,过了片刻才说:“请到这边说话。”
说着,便引道一进了旁边一顶帐篷。道一偷眼观察,此人耳下果然有痣,这才确信他真是张子铨,于是取出许夫人所托的信符,手镯和玉佩道:“这些便是夫人要在下带给副帅的。”
张子全看到那个玉佩似乎吃了一惊,接过来,手指轻抚玉佩上的狗头标志,眼中若有所思。
道一接着说道:“我此番南下,也是受人另有所托寻找副帅。”
见张子铨露出不解的神色,道一又说:“不知副帅听到过高和尚此人否?”
张子铨脸上一呆:“当然,他是我的义弟,听说一年前在大都为刺杀阿合马而死。怎么?”
听到这话,道一也呆住了。他没想到张子铨和高和尚也是结拜兄弟。道一当即一整衣衫,幡然拜倒在地:“大哥在上,请受小弟一拜。”
张子铨更加惊讶,忙将道一扶起:“道长何出此言?”
道一欣喜地说:“我在京城遇见高和尚,我俩也拜了兄弟。他刺杀奸相阿合马身负重伤,临死前交给我一样东西,要我去泉州少林寺找个叫张子铨的和尚。原来您与高和尚也是结义兄弟,我辗转近年总算找到大哥您了。”
说着,道一取出那支包着花手帕的玉簪。
张子铨一看,脸色又是一变,忙接过来仔细观察。道一一边将他在大都奉旨烧经,然后偶遇高和尚并结为兄弟,以及之后高和尚刺杀阿合马的经过说了一遍。提到奉旨烧经的缘由,他自然对张子铨表明了自己是全真教弟子。
接着又道:“我听说大哥投了许夫人才去找她。后来她在九层崖误中奸计,全军尽失,便与我一同去睦洲镇找大哥你,却不料正遇元军包围镇子。夫人将这些东西交给我后,她自己返回福建。我在冈州到处打听大哥下落。直到前几日,听说大哥与林桂芳在这里举事,这才立即赶来,总算完成了高兄的遗愿。”
张子铨听罢手抚许夫人给的玉佩说道:“此狗头玉佩乃许夫人的护身符,为蓝太夫人所赠,自幼便戴在身上。那手镯也是家传之物。她交给你,自己孤身返回福建,可想她那时已有死志。”
说着,他闭上双眼,泪水从脸上流了下来。道一心想,原来许夫人那时已抱着一去不返的决心了。她将这些重要东西都留给张子铨,可见两人关系必定不一般。忽然,道一又想到,许夫人自知回福建必难以幸免,应该不会带上奉云和梨花一起去送死吧。许夫人说不定直接回漳州去了,根本没去梅州。
想到奉云和梨花很有可能还活着,道一心里又一阵兴奋。
只听张子铨又捧着那根玉簪说:“多谢你辗转千里,历经艰辛才将此物送到。”
道一忙说:“大哥何出此言。这是二哥最后愿望,小弟怎敢不办到。”
张子铨起身道:“走,我们回中军帐说话。我要向元帅和国主好好介绍兄弟你。”
道一当然想早点回去,想到马兮彤和珂儿独自面对林桂芳和赵良今,他不知为何总是不放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