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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夜梦魇,又是那幽绿的忘川河畔,徒留她凄凉的模糊红色身影,孤独踉跄。阴风中泪珠熠熠闪动,星星点点洒进河中!她趴在水岸畔,伸手穿越河岸边。被那幽绿的河水边的天则禁制,焚烧地吱吱作响,迅速收回手,抽噎嘶哑喊着,......回来,带我去对岸的轮回盘......一个青衣身影,悠悠地出现在她身后。却听不见对她说着什么,那人扶起她,好似要叫她随他走......一排排冷漠的虚影从面前经过,又是那青烟所化的一切,青烟的丛林,青烟的楼阁,青烟的街道......那青衣身影看不清面貌,他对我伸着手........
我去!何苦纠缠!换了床还来!不要再到我梦中来!我不想认识你们!也不想平添烦恼和忧伤.......
今日,月灼华早早起身,双手食指轻柔额头两侧的颞颥穴位,也并不在意那梦魇中之事!既然说了会让哥哥伤心,那就不说啦!全当没梦到!她嬉笑着穿上嫁衣,坐于镜前精心装扮!
可这疯疯闹闹的野丫头,简单点的发髻还能自己弄弄,更别说描眉染唇啦!折腾捣弄半天,越画越像鬼!本是天然无雕的倾城朗面!此时,一个眉粗长,一个眉细短!还高低不一样!面上的香粉一团厚重,再看看这红唇!豁豁牙牙,真是画的,比狗啃的还不如!
她镜前端坐,呆望自己!心道:我这些年都干了什么!该学的好似一样也没学!这是比鬼还像鬼!今日怎么出去见人?
“咚咚咚”!楠木双扇门外传来了,宋母钱菜花的声音。
她朗笑道:“丫头!开门!娘来给你梳头啦!”
月灼华大喜,手舞足蹈地就跑去开门!
这一开门!钱菜花看见她这张脸!深深倒吸一口凉气!差点把自己憋晕过去,双手平摊身侧微颤,连连后退!她身后的这位鱼幼薇仙子,慌忙扶住就要倒退跌下台阶的宋母!
这鱼仙子掩口浅笑,倒是镇定!她能不镇定吗?早见过这样的月灼华啦!和上次比,这次的样子强多啦!
宋母钱菜花气得抖声道:“你要死呀!大喜的日子!你还犯混?装鬼吓人!”
月灼华蔫蔫道:“我还真不是故意的!谁让你当年不好好管教我!让我学学呢!”
宋母钱菜花哭笑不得道:“你跟个泼猴一样!我拉的住你嘛!”
鱼幼薇浅笑着走上前来,柔声道:“灼华,我们来帮你!定叫你今日回眸一笑,芳间失色!”
半晌后,娥眉青黛描,香腮雪弄妆,梳鬓照镜中,胭脂点唇红。雅淡似莲珠露垂,英姿娉婷窈窕!沉鱼落雁鸟惊喧,羞花闭月花愁颤!
钱菜花含晶抿嘴笑着,托着她的乌发于掌中,用那梳篦微颤着手边梳,边道:“一梳梳到尾,二梳梳到白发齐眉......”
月灼华笑嘻嘻地坐在镜前,手中摆弄着妆台上的青黛道:“好啦!菜花!我下个月就回去啦!去看,宋金钗,娶嫂子!”
钱菜花微微抽噎,带着鼻音道:“死丫头!你少回来!你还不是为了收喜钱!”
月灼华起身,单手托着宋母的面颊,笑着柔声道:“阿娘!”宋母一把拉她于怀中紧紧拥抱,轻抚着她的背!不断抽噎着......
鸣礼爆竹,引路红灯,仙鸟祝舞,百里红妆。铺洒霜雪映新娘,红绸锦缎配水榭。纯雪上点缀着红色的玫瑰花瓣,浩浩荡荡的观礼宾客填满仙府。浮雪夜蝶的门生们井然有序,迎接仙门百家的代表入内观礼。这些人中很多月灼华并不认识,听人指着告知,枭骨踏尘道主,司徒枫然也到场祝贺了!
南斗六星福禄三寿,红烛立于天地桌案。正堂内华顶楠木阶巅,戚约素仪态娴雅震慑,整衣端坐于黄花梨透雕宽椅上,盛气凌人!月灼华傻笑着静立于琥珀屏风后,痴情盼兮,吉时速到!
......宋父牵着女儿的玉手,领着她缓步向前,将新娘交于那等待她百年的男子!
郎君雅正潇仙,俊美绝伦!他待时守分掩饰心中河清难俟之感。……天地高台上,他身着广袖长衫的云锦白衣,并镶绣银纹,铅华乌发以银冠束红飘缎。等着他的新娘……走来自己的身边。
戚云深情凝望着她,一刻也不愿再挪开目光,微笑着牵起月灼华的手。让天地见证,让仙门见证,让世人见证,让芳草鸟蝶见证!.......我爱她!我想与她生生世世,都这般永远相伴!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灼华院内。月灼华独自留在新房内,她卸了头上的银爵华冠。垂腿坐在红木云纹床榻边,剥着桂圆,啃着红枣!在红绸丝被上,抓了把莲子花生之类的干果,起身来于桌前。坐下后,端起瑶玉酒樽,自己为自己斟了杯酒,边吃边喝着,还自语道:“你们在外面吃香的喝辣的!让我在这啃干果!岂有此理!”
戚晨然提了装着简单饭菜的食盒,笑着走进来道:“云爹爹,这会实在走不开!派我来给你送饭!”
月灼华忙起身问道:“我能出去了吗?”
戚晨然嘿嘿一笑把食盒放在桌子上道:“能!你不怕姑姑!你就出去!”说完也坐于桌旁,为自己斟酒一杯。
月灼华并未去打开食盒,也不想多看一眼里面是什么,只是没好气得把手里的干果,往桌子上一扔,撇着嘴哼道:“凭什么!我也想出去玩!”
戚晨然边把酒杯送于嘴边,边笑着说道:“就凭你今天是新妇!”
月灼华站在桌边望着门外,不假思索的接道:“昨天当过啦!”
戚晨然“噗”的一口酒就喷了出来,斜瞟着剜了她一眼!叹道:“你自己待着吧!我要去找鱼仙子啦!”提到鱼仙子,他就控制不住嘴角,笑盈盈地上扬!
月灼华拽着他,死缠烂打,揪揪扯扯不许他走!说自己都见不到夫君!我不爽!你也休想舒心!
戚晨然气道:“你讲讲理,行不行!我好歹也是你亲儿子!你就不想要儿媳妇嘛?”
月灼华笑呵呵,哼道:“不是说,鱼幼薇是我好友嘛!你这辈分弄的!让她叫我婆婆啊?她开得了口嘛!”
戚晨然被她噎得,深叹一口气,撇嘴斜瞟道:“你简直比我还泼皮无赖!”
月灼华坏笑着蹲在地上拖拽着他的胳膊,哼道:“你看着办!”
戚晨然坐回来后,无奈地目视前方喃喃道:“你去换衣服!我带你溜过去!”
月灼华嘿嘿笑着,换了件朱红色云锦水袖长衫的罗裙,外覆蝉翼纱,腰间系着的衿带上,镶绣奇巧遒劲梅花图案,如缎乌发散在背上,轻挽半束云鬓上,簪着一支云纹银钗,清雅绝尘,灵动英潇。
戚晨然偷瞟着,上下打量她后,笑嘻嘻道:“你还真是美的惊人!只要不说话!保证姑姑喜欢你!”
月灼华拉着他边蹦跳欢喜往外跑,边回道:“我才不管别人喜不喜欢我呢!我只管我喜不喜欢谁!”
这二人刚来到前院,躲躲藏藏间,戚晨然突然瞟见了鱼幼薇的身影!瞬间两眼冒光,神魂飞外!他笑呵呵地甩开月灼华的手,就冲着那位仙子去啦!
月灼华悄声喊他半天,他全然不觉!
月灼华气得指着他的背影,嗤道:“见了媳妇,忘了娘!”
哎!这话别人说还好!你自己说,天地良心,日月可鉴!真是昧心无耻!
她嘟着嘴,躲着瞧看,寻找着戚云的身影。细看半天后,并未看见三哥哥的身影,她起身往人少的内院走去瞧望,却远远见那,苏红珊!?她好似鬼鬼祟祟边走边左右瞧看着?
月灼华深吸一口气,不悦的心道:你这般厚颜无耻吗?还敢来!
这苏红珊没走几步立于房门前,就忽瞧见姐姐戚约素,为她开门!苏红珊进屋时,还四下回看,是否有人注意?!
月灼华心下生疑!英傲亮眸一眨,便偷偷跟了过去!她找了不远的地方躲藏身形,变出一个乖巧的叶片小人,派它溜进房内偷听!
这绿色的叶片小人,乘风而去,身形一侧,就从那双扇楠木门的门缝钻了进去,溜着墙边躲在椅子背后,静静躲着站好。
苏红珊眼角余光一瞥,笑着对戚约素,眼神示意!二人都装作未看见那叶片小人,这便开始对话!
苏红珊道:“姐姐,要不咱们就告诉她实情吧!总这样瞒着也不是长久之计!”
戚约素叹道:“我也不想骗她!可云儿这般执拗,非当她是那人!这种纸包不住火的事,能瞒多久!”
苏红珊道:“哎!她也是可怜无辜!上辈子那般执着!为云哥哥送了性命!本来找她,只是为了还报她的恩情!谁曾想,她竟然把自己变成了,那月泪的样子!能不让云哥哥忆起往事,情难自已嘛!”
戚约素嗤道:“就算再像!她也不是那人!她宋银华当年是天籁无疆,花音馆内的花魁!一介风尘女子!”
苏红珊道:“姐姐莫气!那花魁芳官,当年也是痴情!可云哥哥,心里只有那月泪!世人谁不知,他是喜欢……哎!”
戚约素叹道:“我知道,这事羞于启齿!可是云儿,他也确实是真心不改啦!几百年过去啦!月泪当年粉身碎骨,碎魂裂破,不顾一切,救他出那无间地狱!他能忘吗!如今,月泪还有一缕残魂在世间,可却不知在何处?”
苏红珊道:“哎!说不定,过两天,云哥哥发现自己错了!误认了!又要出去寻找月泪的残魂啦!她不是要难堪嘛!自己还被蒙在鼓里!这也是误她终身!不如今日就告知她吧!”
月灼华这边越听越窝火!对她们的对话内容,少信多疑!她起身回首抬眼瞧见,一位端送热茶的门生,便快步跑上前,从他手中的托盘上,端了一盏热茶,气呼呼得冲往那间,会客室门前而去,她一脚踹开了双扇楠木门!
会客室内二人,听见声响都是一惊!苏红珊还未反应,月灼华就从身后翻手,一盏热茶,全部泼洒在那苏红珊身上!她被烫得“啊啊啊啊”的大声尖叫!不断扭捏着拍扫自己的衣衫。
戚约素怒目圆睁,正要上前训斥说话,月灼华却举起手中的空茶盏,狠狠地扔于她们脚前的地上!茶盏被摔砸得碎片四溅,二人纷纷抬脚闪身躲避飞溅的碎片!
月灼华满面怒容,瞪扫二人一眼后,也不等她们再开口,旋即转身就跑出了浮雪夜蝶,一路气冲冲地来到了纤雪山下的密林深处!她唤出银芽,化作银叶纹仙剑,对着林中苍松古树,就是一阵乱砍乱劈!
她从未受过如此奇耻大辱!虽然,并未真的相信她们二人对话内容,但那之前的种种,却让她心中有所生疑!
浮雪夜蝶内,戚云已经抛下宾客,心中怀着欣喜,面上带着浅笑,回去找月灼华多时,却不知她到底去了何处?旋即心中开始浮上焦虑之感,也不再多管宾客!这便并未对门生交待什么,抛下众人匆匆独自外出去寻她!
月灼华发泄累了,在这林中倚着一棵苍松,身体缓缓滑下去,坐在了雪地中。须臾之后,她单腿抬起,一只手臂驾于上,低头望着身下白雪,呆呆出神!......暮色渐起,她跑出来快一个时辰了,也不知自己是否该回去!
突然,她头颅上传来一阵酸麻,随即,无数的尖叫声,在脑中回响,好似有无数尖刺,顺着脖颈爬过耳后,慢慢地用力伸进自己的皮肤,颅顶也是如此!接着,这些利刺,还在继续用力向下,穿透她的颅骨!纠缠脑中的神魂!它们欢笑着用力撕扯!她痛得紧紧蜷缩身体,跪在地上苦苦无声呻吟!双手轻轻抚着自己的双耳!因为头部痛得,任何触碰,都是再次的加重!她想大叫,想呼喊,可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刨肝剜胆般苦不堪言......
少许之后,这样的感觉才缓缓消失。她已经全身被冷汗浸湿,双眼布满血丝,面颊和粉唇尽退颜色,一片惨白!她脱力的瘫软倒在地上,连呼吸也变得似一种哀鸣!眼帘沉重,全身冰冷!眨眼都是一种折磨!
月灼华也不知,自己在这地上躺了多久,才慢慢微转,让自己能思考了!
刺骨的雪地冰冻了她半边身体,手脚从酸麻无力中慢慢回温!她微蹙秀眉缓缓翻身,轻轻喘息,单手挣扎翻起遮住眉眼,无力地擦拭在面颊结冰的汗水!回想起刚才的情景,缓缓抬手,轻试自己颅首部,那些刚才感觉伤痛的地方。竟然,没有伤口!什么也没有!连皮肤都是完好无损的样子!
我是怎么了?为何会这般?是生病了吗?为何?从我踏入这里开始,就一直,被这些奇怪?悚然的事情纠缠着!我不该来吗?
她依旧全身无力,挣扎间想要起身!却抬眼朦胧间,看见那青衣长衫的林沐之,快步跑向自己而来!她终是脱力......再难支撑,眼前一黑昏厥了过去!